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金色的阳光一样，千丝万缕的

一晃，就从指间滑落了

我竟没能抓住一丝一缕，织一件锦衣

就满头华发了

当年，从你头顶的蟾宫

撷一把月牙的柴刀（桂枝易枯。柴刀实用）

在你青莲的湖里

采一兜坚硬的沙子（青莲难养。沙子耐磨）

我就匆匆忙忙地上路了

哪里有路啊

这些年，我独自一人，一直

在别人的土地上

在坚牢的藩篱外

披荆斩棘（恰好）取暖煮饭

今晚，我借你依旧寒薄的夜色

包裹起这副干瘪老旧的皮囊

孤魂一样

蹚着你如水的，夜夜湿枕的月光

游回来了

也许，你的版图上，我的信息

早已像湿地；芦苇；雁鸣······

被你删除干净

但，我却不能，也无法删除你

生在我身上的孩子的胎记

养在我血里的草根的元气

柴笋；泥蒿；莲藕；······不能忘啊

那些用自己的草命养人命的

——我的父老乡亲

那些吃你的草，一起长大的孩子

挖藕的牛娃，你在天涯，已挖到了一脉矿吗

铺网的渔娃，你在海角，也铺出了一片海吧

······

吃生的，冲我而来的犬吠

寒星一样闪落在四周

我小心谨慎地走在你这异样的欢迎里

阴冷的目光，安检般搜索,透礻见着皮囊

聚积在骨头缝里结冰

我回来，不是想走亲访友，寻梦祭祖

只想将那一兜坚硬的沙子

——你给我的魂

归还，安放在你清宁的湖中

诚然，湖，已被你不肖的子孙们吸干

和离世的母亲一样，只在梦里

那就将这兜沙子

撒在母亲的坟头，你的黄土里吧

也好啊，母亲就可以安心地长眠了

不用再在夜深人静时

追寻着我一处处疯玩至病的地方

一路招魂地

唤我乳名，喊我回家了

从此，你失魂的孩子

——我

就真的成鬼了，而且是一具野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