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钥匙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我开车回到我居住的小区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黑黢黢的天空像一块大幕罩着大地,此时又飘起了凉飕飕的细雨,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街上的路灯像渴睡人的眼,昏昏然的撑着,闪着昏黄的光。偶尔刮过一阵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小区后面的小树林里夜栖的鸟儿被惊起,扑棱扑棱的一起飞起来,然后很快又安静下来。
我找了个车位,慢慢的把车倒进去,刚停好车,从车后面走过来一个女人,笑吟吟的向我走来,我以为我的车挡住了她的车的出行,正要问是否要我挪一下。那个女人说:“让我在你手上写过字吧?”她手里拿着一支钢笔,一张纸,还有一扎钱。一把钥匙。我以为她是推销钢笔的,就说:“不要,我不需要”,她仍然执意抓住我的手,写了一个“爱”字。我再细细地打量她,看她并不像神经不正常的。一头栗色的卷发,皮肤白净,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轻扬着细长的柳眉,含笑着望着我,应该说还是很漂亮的。只是那眼神虽然荡漾着笑意,可总让人觉得扑朔迷离。我不知她要干什么,就说:“我什么都不要,你快走吧?”
她向前又凑了凑,在车窗外说:“让我亲你一下吧?”我赶紧说:“别瞎说啊!我啥也不买,你快走吧”。她靠近倒车镜,说:“那我亲镜子”,她对着镜子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然后对我摆摆手,说:“拜拜”,就往墙角的暗处走去。
我再次把车停好,收拾车上的东西。看见她又从暗处走来,直接拉开车门,坐在我身边的副驾位置上,我说:“你怎么上来了,快下去,我不会买你的东西的”,她说:“不要你买,送我回家吧?”
我再仔细打量她,只见她穿着一身白色睡衣,上身套了件红花的棉袄,穿着拖鞋。仍然笑吟吟的望着我,我闻到一股酒味,在看她醉眼迷蒙的样子,才知道她是喝醉了酒。我说:“我不伺候醉鬼,快下去,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下去”,我很不耐烦催促她,她说:“你打我一嘴巴我就下去,你打呀?你再打我呀?”我说:“什么再打呀?谁打过你了,快下去”。她很不情愿的下车了,边下边说:“回家吧,宝贝”。我走到楼梯口,再回头看看她走了没有,已经没有人影了,四周一片静悄悄。
第二天,我一上车,就看见副驾位置上有一把钥匙,我捡起来一看,单独一片钥匙,还有一个很精致的蝴蝶结串在一起。我知道是昨天晚上那个女人留下的。我想,她也许就是我们这小区的人,钥匙丢了,也不知道怎么回去的。我就到门卫处找到门房大爷,说:“大爷,这个钥匙不知道谁的?放您这儿,”大爷的笑脸一下子僵住了。赶紧打开抽屉,翻了一遍,问我:“你在哪里捡到的钥匙,我明明一直放在抽屉里的?”我说:“怎么巧了,是您的呀?”
大爷说:“不是我的,是3栋的那个女人的,可怜啊!”我问:“怎么了”?
大爷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团迷雾。慢慢的说:“那是个可怜的女人啊!她老公在外做房地产生意,她在家里带孩子,开始还不错,后来老公生意做大了,也就很少回家了。她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可她坚持相信自己的男人。直到有一天,她老公回家了,正在洗澡时,他的电话响了,里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老公,你那四十万的过年费还没有打我卡上啊!”,她的心一下凉了,才知道外面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那天,他们狠狠的吵了一次,她老公也狠狠的打了她。她老公把事情都告诉她了,说:“我们已经有了一个男孩了,就在深圳,已经2岁了,我们在深圳买了房子,我们现在过得很好,现金我是没有的,要么就这么过,要么离婚,这里的房子给你吧?我明天就走,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
大爷看看那栋3号楼,继续说:“第二天,也就是去年腊月二十九,那个男人一早就开着豪车走了,下午时,女人把她家的钥匙给我,说大爷,钥匙放您这,我有事出去,怕孩子回来了进不了门,我说好的。下午就听说她喝了很多酒,然后在我们小区前的路上出了车祸,那天我去看了,穿着睡衣,外面套了一件棉袄。整整一周年了。她死后,房子很快就被卖了,那片钥匙我一直放在这门卫室的抽屉里,就是这片,你在哪里捡到的?”
我说在地上捡的,我没有告诉大爷昨天的一幕,我知道了这一切,我看着这巍巍耸立的高楼,不知道造就了多少花男怨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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