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一挥间,还有两天,又一个新年马年就要到了。父亲已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吃年饭,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我回老家过年。而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也总是怀着急切的心情盼望能早一点回老家,以便与家人们一起过新年。
屈指数来,我离开老家,到县城工作,已达28个春秋,但不管刮风下雪,泥烂水滑,我都要赶在腊月三十日晚饭前到老家。这已经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
过年,对于我们中华民族来讲,是一年中非常重要的事情,是所有节日中人们最重视的节日,因此,很多在外地工作或在外地打工的人远隔千山万水甚至越洋过海,都要想方设法回到老家,以期与家人团聚。我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也与许多身在外地的人一样,在每年的年三十前都要赶回老家过年。
在我的很多朋友看来,我是没必要每年回老家过年的。因为,我的妻子和小孩都与我在一起生活。我的很多朋友不知有多少劝我说:“你何必一定要回农村去过年呢,城里过年难道不比农村好吗?”
确实,在城里过年的确各方面的条件要比回农村老家过年好得多,我的很多从农村出来工作的朋友也很多年都在城里过年。况且,我的老家在山区农村,至今仍比较贫困,而且交通也不方便。现在虽修了一条泥石公路,但坑坑洼洼,特别是遇上雨天,更是非常难走,车子是无法开去的。但我不这么看,我始终觉得,老家不仅是生我养我、让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是我的根,而且那里有我的老父亲(老母亲已不在,去世近四年)、妹妹、叔叔、儿时一起玩耍的伙伴及乡里乡亲,也还有我在那里生活时的很多美好或不美好的记忆。另外,我们中华民族是最讲究孝道的。既然老父亲还健在,我就理应回去给老父亲拜年,既尽孝道,也使老父亲的心灵得到安慰。当然,前些年母亲也健在时,那就更应该回老家给父母拜年了。因此,我是每年必须回老家过年。
在28年回老家过年的过程中,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因山路难走很滑,到处都有很深的泥水凼,又要爬坡上坎十多里,因此,每次回老家,要么出一身汗,要么摔得浑身是泥,有一次还摔到水田里去了,不仅鞋里灌满了水,而且衣裤和棉袄都打湿了,冷得我直打颤。说实在的,有时回老家过年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其实,我每年回老家过年,并没有给父母和家里带去什么好处,相反,往往会添许多的麻烦。但如果我不回去,父母却会感到遗憾失落。因为,每年到了腊月二十以后,父母总会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过年(2003年以前老家没电话或手机时,则是想方设法托人带信询问或到五里以外的乡场用公用电话打来询问),父母盼望我回家过年的心情由此可见一斑。
记得在十年前,我因工作上的事耽误,直到年三十晚上7点半钟才赶到老家,到时天已经完全黑透有些时间了。父母和妹妹们早已准备好一桌丰盛的年饭等着我。母亲一见我进门便说:“儿啊,你怎么这么晚才到啊,我们到外面的张家塝看了你好几回啦都没见回来,一路上黑灯瞎火的,年到三十要是摔倒哪里怎么办啊!来年回家过年一定要早点动身哈!”关爱埋怨之情溢于言表,盼望我早点回去过年的心情溢于言表。至今想起那天的事情,想起母亲已离开我们四年,我的眼里立时包起了泪水。是啊,转眼之间,母亲已离开我们四年了,我们怎不悲从中来呢!
母亲在时,我们每年回老家过年,总是倍感亲切,虽把母亲和父亲累得够呛,但他们很高兴。按我们那里的风俗习惯,在农历腊月二十三以后方能吃年饭,实际上一般都在二十七以后才吃。吃年饭前要敬“菩萨”。这件事情都是由父亲来做。父亲先是端着刀头即猪头到猪圈屋,点燃香、蜡烛、钱纸,这叫敬猪圈菩萨;敬完后又端着刀头来到灶房,一样的点燃香、蜡烛、钱纸,这叫敬灶神菩萨;敬完后则由母亲将刀头的耳朵、香嘴切来装成两盘端到堂屋的桌上,在上方摆两双筷子,父亲则又开始烧佛纸祭祀祖先了。大年初一的一日三餐是有传统规矩的,即早上吃大元宝(即大汤圆),称为“过早”。“过早”前,母亲先舀两碗大元宝(每碗两个)端到桌子的上方,并在每个碗上摆一双筷子,然后父亲点上两支蜡烛,三支香,烧一些散“钱”(意思是送给已过世的先辈们在九泉下用),接着是父母和我们依次在桌子的下方面向桌子的上方向已过世的先辈们作揖磕头,作揖磕头后即请已过世的先辈们“过早”。已过世的先辈们“过早”后,父母和我们才能吃大元宝。中午吃勺子面,晚上才能吃饭。由于我每年都是在年三十回老家过年,因此,父母总是将年饭安排在年三十晚上吃。这样一来,往往使母亲很劳累。原因是母亲在吃了年饭后,还要准备猪食喂猪,喂猪后,还要将事先泡好的糯米用石磨推成糯米粑,糯米粑推好后,还要用石磨等或其他很重的东西将装入口袋的糯米粑压起,把糯米粑中的水份尽量压出去,她这一番忙过来,往往已是夜里12点甚至凌晨1点了。有时我们去帮忙,母亲却说“你们去耍,你们整不归一,我一会儿就干完了。”母亲为了不让我们受累,总是以我们整不归一为由不让我们帮她。第二天早上,当我们还在被窝里因怕冷不想起床时,母亲早已把用白糖、花生仁、芝麻揉在一起或包的甜大元宝(即大汤圆)煮好喊我们快起床吃大元宝啦。
吃了大元宝后,父母带上香、蜡烛、钱纸、鞭炮后叫上我们和妹妹们去祖祖、祖父母的坟地给他们作揖磕头以示祭祀。祭祀完后,我们和妹妹们便一起给父母拜年,看着父母满足和慈祥的笑容,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情景,我们每个人都感到无比幸福,都感到过年的美好。给父母拜年后,我们便玩耍的玩耍,打牌的打牌,各人耍各人的了。
然而,母亲却又忙开了,先是准备猪食喂猪,然后是洗牙菜,洗小葱,洗豆腐干,洗腊肉,洗姜,洗大蒜;洗完后,又先后将这些切成或宰成细末,然后烧锅,在锅里放上猪油,待锅里的猪油烧辣后再将牙菜末、小葱末、豆腐干末、瘦腊肉末、姜末、大蒜末搅拌煎炒烧熟后,放入一些水烧开铲到小盆子里,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勺子了。把勺子煎炒好后,已近吃午饭时间了,于是,母亲又烧起锅,舀满一锅水烧开,放下几斤干面,一会儿,一盆热气腾腾的面条就端上桌子了。这时,母亲便喊:“老头子、娃儿们,吃勺子面啦!”大家一听喊声,就都争先恐后去拿碗拈面条,然后舀一瓢或两瓢、三瓢勺子,与面条搅拌好,便狼吞虎咽起来,不到20分钟,大家就都吃得心满意足了,并都说,母亲整的勺子面真香真好吃。母亲听后说:“你们都说好吃哈,那以后我就经常整给你们吃,让你们吃个够后你们就不这样说了。”其情其景,至今历历在目,令我感到十分温暖。
下午,母亲终于有了一点空余时间,便邀约几个年老的长辈打摆十块或与人抓金花,玩上约两小时后,母亲又去忙一家人的晚饭了。
从大年初二开始,我们一般就开始去给长辈拜年了,到有的长辈那里拜年虽要走20多里山路,我们也乐此不疲,就这样走来走去拜年三、四天,到正月初六才返回县城。回老家过年的日子方宣告结束。
回老家过年,虽在生活上比在城里过年吃得简单些,也要受些意想不到的劳累,但年味浓,亲情浓,乡情浓,还可以在走访拜年的过程中欣赏乡间美景和了解民生疾苦,使我从中受到教育,使我永远不忘本,永葆诚实朴素本色,何乐儿不为!因此,我觉得,回老家过年比在城里过年更有收获,更有意义,我将一如既往地坚持年年回老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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