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风来急。雁过也,最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豪放是一种美。婉约是一种美。然而,忧愁也能成为一种美。
作为宋词婉约派的杰出领军人物,李清照的这首《声声慢》毋容置疑的达到了婉约忧伤之美的巅峰。这首词将她内心深处那一隅孤苦无依的悲惨境况和空寂落寞的精神苦痛,以一种最真挚的情感和一种最真实最自然的情绪展示出了一种别样的美。
这首词开头便用七组叠词,以其极富音乐美和韵律美的质感,委婉细致的表达了作者在南渡之后[丈夫就遽然亡故]亡国之痛,丧偶之悲等深创剧痛的沉重愁苦之情。全词写了一整天的活动,全在这七组叠词十四个叠字所营造的愁惨而凄厉的氛围笼罩之下。这十四个字流传千古。知道李清照的,没有不记住这十四个字的。读到这十四个字的,没有不急着读下去的。
其实,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不完美的。所以,每个人都会有或多或少的苦愁忧伤。而这种心灵上莫名的酸楚,却被她描摹的如此动人心弦,如此忧伤美丽。
这首词的美,首先在于“有意消愁愁更愁”的构思之美。
词人借秋景来渲染愁绪。可这些秋景不是作者为了表现愁情而生拼硬凑的,恰恰相反,是为了消愁,为了摆脱愁绪而自然的把它们引进来的:因为要解愁,她才喝酒;然而借酒消愁愁更愁,所以她才会感到酒淡风急室内清冷;所以她才会瞩目外境;为了斩断愁绪,她才会望雁;为了打断对家国亲人的遥念,她才会低头望菊;又因为触物更伤心,所以她才会守着窗儿闷坐,不想见任何景物,却没有想到,梧桐细雨又敲开了她听觉的门窗——这一系列的举动,目的都是为了消愁,然而谁知非但没有消愁,反而使她更加愁上添愁。这样反复地迭加,使她的情绪腾升到难以复加的程度。
这就是这首词“有意消愁愁更愁”的艺术结构之美。可以说,正是这种愈相反愈想成的反迭手法,使读它的人更加能体会到她当时的愁绪是多么的深重难解。
这首词的美,其次在于它合乎情绪上涨的自然规律的层次之美。
这首词的情感内容几乎是单纯的一个“愁”字。这种愁绪的发展过程只是单方向上涨。全词除了开头叠词之外,共写了七个层次。前四个层次写了饮酒、听雁、观花、守窗、听雨等细节,全是为了来渲染愁绪的,体现了愁绪从初发到逐步上涨,步步迭加的规律。其中间隔用了“怎敌他,晚来风急”和“如今有谁堪摘”两个诘问句,是愁绪更一步上涨。到看过黄花,家国恨,身世悲戚顷刻聚集心头,寻觅解愁举动已彻底失败,愁绪此时亦达到了巅峰,于是她不由的直接发出了第一声呼告“独自怎生得黑?”这呼告是便是愁绪盈满的必然外溢。这呼告又无异于火上浇油,一下子就引爆了愁绪的总爆发,让全词在又一声撕肝裂胆的呼告中嘎然而止“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妙在表面看似乎还有许多未包括的心绪“欲说还休”,实际上已倾写无遗了。这个“愁”字真是好生了得,它和开头的十四个叠字首尾呼应,使这首词跌宕成了千古传诵的名篇。
怀着一颗易感的心,在这除夕之夜,沿着她一路的风风雨雨走进宋词里国破家亡的深刻忧愁里;走近她清丽婉约的平仄伤感里;一个个美丽凄婉的故事;一行行伤感深情的文字;一年年春愁秋恨的感慨;无不展示着一种不忍碰触的忧愁;而这种忧愁,却又是如此的打动着一颗又一颗善感的心灵;让这种或深刻难忘;或淡淡绵长的忧愁,慢慢地,慢慢地沁入心肺,丰富着苍白的生活,真实着生活的美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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