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到菜场了。
至于为么家要来这个菜场,我也只能说天知道啊!至于这个菜场叫么家名字,我也只能说,不知道。或者说叫阴错阳差。本来昨天和木子哥去的菜场并不是今天来的这个菜场。可昨天那个菜场今天来时却已找不到了。正当我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看到前面街口出来几个人,手里还提了袋子,袋子里还装了菜。个个喜笑颜开。我心头一喜,骑了车子,来到了这个菜场。
这一路下来,搞得我通身汗淋了。还气力巴吼的。我找好位置,支好车子,摆放好蔬菜,喘息,等待着客人的到来。眼睛瞅着过往的行人,心里不断地叨念,来吧来吧快过来买吧。结果,这些人都象商量好了的样,都不过来。依然行色匆匆。他们不过来,我也没得办法。我总不能过去去拉他们过来买吧?我也只有站着,慢慢地喘息。等待。
这一等,买菜的一个都没等来,收费的倒等来一个。收费的开口不说收费,倒诈唬道,哪个要你来的呀,啊?哪个啊?
我摸摸后脑壳,左右瞅瞅,却又没见到第二个。我疑惑地看着收费的,见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我也不开口,只愣愣地瞅着。
老太婆诈唬了半天,见没得人应腔,也不再言语,只围着我转圈。
我也仍不言腔。仍只瞅着。心里却直打鼓。从小到大,我哪见过这阵势啊?但面上却又装出十二分的平静来。看老太婆那走路的姿势,就知道老太婆小时候一定缠过脚了的。因为我外婆走路就是这个姿势。
老太婆转累了,扶着自行车把手,自言自语道,个哑巴吧?听那口音,倒象我们沔阳口音。只是出外时间长了,起首几句倒也夹杂了些微的汉腔。老太婆歇够了。攒足劲了。走到我面前,拍拍我的肩膀,比划着,嘴里不停地说道,钱,钱,钱。
我却不予理会,仍只傻傻地看着她,痴痴地笑个没完,嘴角两边竟溢出了两行清涎。我也不去擦拭。
老太婆一见,骇得一蹦老远,直拍身上,生怕沾得一星半点儿。嘴里不住地唠叨,个苕么还来卖个么菜呢?鬼的姆妈来买呀?赶紧划动双腿逃离开了。连费也不收了。
我得意地在后面哈哈大笑。
笑声还在继续,就传来“这菜么卖呀”的声音。我即刻擦去嘴角边的涎水,敛住笑,自认为和蔼了,可以放言了,才放声,三毛钱一把。没想到,却还是吓得那人一跳。惊慌地瞅着我,不满地嘟囔道,这冲?丢下手里的菜,掉头走了。我冲着那人的背影歉意地笑笑,却并不因为生意的不成而惋惜。心里只期盼新的买主光临。
那人走出多远,却又停住了,掉转头,朝我这边望。脸上竟呈现出不舍来。略一迟疑,又坚定地掉回头,走了。走出几步远,却还是停住脚步,又掉转头,又朝这边望。停一停,还是走了回来。又拿起那把菜,自我解嘲道,不是看你这菜新鲜,鬼才转来买你的菜哩。说话这冲。
我歉意地笑笑,说,个山野村夫,才来到这大都市,哪知道个收敛?以为还是在家里,还不照样由着自己的野性子来呀?请你郎多包涵,啊,多包涵!
那人见我态度诚实,停一停,也说,也不能这么说,也不能这么说。脸上顿时愉快显现了。手里不住地甩菜里面的水。
我赶紧笑着拿出个塑料袋子替那人装上了。正准备递过去,那人一拦,又拿起一把,也递给了我。我麻利地接过来,一并装上。那人掏出一元钱递给了我。我赶紧找给那人五毛钱。
那人一愣,瞅着我,指着那五毛钱,提醒道,这?
我会意地一笑,解释道,优惠啊。又拿起一把,一并装上,诚恳地说,这是对你郎的一点补偿。
那人先是一愣,接着,瞪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脸上挂起了笑,说,都是萍水相逢,也没得么家。停一停,又说,你们也不容易,这五毛钱我也不要了。说着,就要去接袋子。
我赶紧挪开,笑着说,好好好,给你郎系上。
那人见没抓住,也不再强求,也笑着低头去揩手。
我赶紧塞进那五毛钱,推着那人走了。
我也才得闲喘匀一口气。可气还没呼出来,就又来了一个。我吸取刚一刻的教训,赶紧调匀气息,将如兰的嗓音送达至买主的耳中。让她和颜悦色。而购买的欲望也就倍增。
那人猛听身后有声音,好奇地掉头一看,见有人正在买我的菜,那人略一迟疑,还是掉转身子走转来了。都走出十几米了啊!来到跟前,那人拿起一把,也不看新买菜的人,眼睛盯着篓子,竟作起了宣传,他这菜呀,嗯,蛮新鲜。一扬手上的袋子,我都买了几把吔。
新来买菜的人初始没有言声,过不一会儿,嗯了一声,随即抬起头,不禁惊呼,你?
那人一愣,抬头一看,也不由地惊叫,你?
俩人忍不住大笑。
新来买菜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家亲戚呀?
那人毫不犹豫地回答,不!
新来买菜的人一指那人手里的菜,问,那?
那人一笑,不紧不慢地说出了刚一刻的遭际。
听完,新来买菜的人连声说,难得难得。边说边投过来一瞥。那眼神里竟多了几分敬意。
我却没有显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来,而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地注视着过往的行人。心中依然巴望着这些人快些过来买菜。
他们这一问一答不要紧,竟招引来不少往来的行人,纷纷围拢来,看。见那菜也新鲜,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
我也忙得不亦乐乎。
待这伙人一散,两篓子菜也没了。欢喜的笑随之也袭上我的脸庞。再弯腰一掀麻袋,底下竟还余了几把。拿上来一数,竟也有个十几把。我一一摆好,心想,这几把还不眨眼就卖完了啊,也就可以回家慰劳早已咕叽的肚子了。
而此时,太阳已开始西斜。
可等了半个多钟头,却也只是零星几人,或一把。或两把。再想重现哄抢的场景,似乎已很难了。我不禁有些烦躁了。开始来回走动了。最后听见旁边有人吆喝,我也想学。试了几次,那声音竟比蚊子嗡嗡还小。眼见太阳都要挨着树梢头了。我上下一瞅,见都是些陌生面孔,我也顾不得许多了,狠心地抹一把脸,大声汪嚷,三毛钱一把,五毛钱两把。快来买呀。吼完,心里却直打鼓。双腿也正在直打颤。但我却顾不得了。仍毫无顾忌地汪。竟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这一汪还真管事,还真喊过来几个人。菜,自然也一把一把地减少了。可剩下最后一把,任你喊破喉咙,却就是不来一人买去。气得我提起来一甩,“日”的一声,“啪”,投进了垃圾桶里。这要在往日,我又哪有这神的准头呢?
清理好篓子,骑上车子,一溜烟,轻松地回家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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