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说打虎拍蝇说的都是远处，假如被拍打的恰好就是坐在你对面的那位，感觉一定不一样。

这是一个在机关的老同学说的。他说因为有人举报，一直坐他对面五六年的处长被规了，这位没坚持48小时就竹筒倒了豆子。结果自己闹了八年，还捎了一个副局吃瓜捞。那阵子真是寝食难安啊。不仅看出了朋友路人，也明白了狗熊英雄：家属哭天抹泪凑钱还脏，同事小心躲避忙着切割，谁会帮你走关系挖人？说实话，这处长人高马大挺像个男人，可关键时刻太草包了。据说另一女处长顶了72小时结果只落个党内警告，有时这女人真比男人强。至于自己，也许更狗熊，那阵被叫去调查心也突突着，真要被规了，肯定不用四十八小时也拉稀！毕竟这年头谁的屁股干净？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还是老老实实呆着等退休吧。可新来的处长更胆大心黑不着调，真不明白他怎就不看前车？面对这样的处长，要想洁身自好都不好办啊。

听着这位老爷感叹，咱倒是没多少同情心。所谓感叹不过是以前当老爷的潜规则没了，还原成老老实实而已。换个角色，看看主人们，一直就跪着也惯了，这可比老老实实更上一层楼呢。

和另一位在企业管生产的同学电话，也是一肚子怨气。我说你们的行业产能过剩，这一年总不至于太忙吧？少拿点奖金多得点清闲也不错。他说你正好说反了，正因产能过剩才要加大马力生产。道理是这样的：产能过剩，价格降低，就要降成本。降成本无非两条路，一是买更差的原料降低可变成本，而是努力扩大产量降低固定成本。这样一来，生产不稳定，产品不合格，价格更降低，这样把设备也拼进去了，最后就是看着谁先拼不下去了先死掉。谁都不知道明年市场怎么样，实在不好的话也不敢停产，就算好转了，也再没多少拼命的资本了。按说政府不管你经营只管收税，但你要停产却是千难万难。

放下同学的电话，觉得他说的虽然不符合市场规律，但却也许更现实。就如同机场的天价餐，场地租费固定，相当于收税。吃的人多，可摊薄租费，也就有了降价空间。吃的人少，只能涨价，宰一个是一个。除非真的停业，到那时也就彻底死了，不仅餐馆，也包括房主。

和邻居遛弯，又说起衡阳贿选案，才明白这个案子真的很特别。平常总是下级行贿上级受贿，可这次却完全颠倒了：56名省人大代表向518名市人大代表和68名工作人员送了1.1亿。有人说花了钱的代表也许真不错，肯定不会“不投反对票、不给领导添乱”，就算不为中国梦，至少要会代表自己的利益，努力把投资收回来啊。也有人说这不算啥，现在村选举都这样。开始送米面，后来送红包，几派竞选对象比着送，百姓乐得拿，上级懒得管。当官后的好处你们捞，当官前的好处先舍点，这很公平。更有人说，如果这56个人不是给518人而是给50万市民送钱，那就不是错误而是政绩了，香港澳门就是这样给市民发钱的，也是为了市民投他的票。最后一个叹息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只是这最后一条怕咱这辈子是肯不见了。

躺在床上就想，别说未来，就是明天谁又能预测呢？今夜就是除夕，明天就是又一年。这一年里会发生些什么事呢？倒下的虎蝇会更多，可这社会会更健康吗？建起的房子会更高，可这房价会降低吗？雾霾也会更严重，医生们倒是更有机会发财了。年龄又长了一岁，可总觉得脑袋更麻木眼睛更昏花了。幸运的话再平安的过上365天，那么明年的除夕和今天又有什么区别？

随手翻开一本解读鲁迅的书，说他拒绝回到熟悉的来处，而是向着坟地后面谁也不知的所在走去。他就这样带着深深的绝望走了，不再有人说起那句一个都不宽恕的遗言，而只剩下了一个“民族魂”的旗帜，殊不知这面旗子和这帮送葬的人，也一样是他不宽恕的。

于木鱼宅

2014-1-29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