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油灯作为家乡的一种照明器具已经使用了数千年。直至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中通了电才恋恋不舍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古老的油灯是用纯铜制成的,制作精美,古色古香。儿时,我们家也有那样的一盏油灯,那是母亲的陪嫁。听说那时嫁女儿时,不管娘家多穷,都必须有两样必不可少的陪嫁,一是马桶二是铜灯。记得古铜灯的灯座有七、八寸高,上面有一个盛油的小铜碗叫“灯盏”,端在手里沉甸甸的,觉得很重,怕不止一斤。灯油就是用的平时家里食用的植物油。有一种专门用于油灯上的灯芯叫“灯草”,“灯草”就像是一根白色的粗线,份量极轻,类似现在的海绵,据说是一种生长在河边的植物。在集市上化一。两分钱能买到一小把,够用好长时间。在盛满油的灯盏里放一根灯草,露出碗边的部分就是灯头,点着了只有黄豆一般大的火焰,如果再加一根灯草就会明亮得多。不过,因为灯油的消耗会成倍增加,一般人家是舍不得放两根灯草的,即使有人在旁边纳鞋底、补衣服也只靠那一点微弱的光亮。当时坊间还流传着一则故事:说的是一个极端吝啬的老财主,在他弥留时看到灯盏上点着两根灯草,竟然心疼得咽不了气,闭不上眼,后来还是他的老伴看懂了他的心思,将灯盏上的灯草剔掉一根,他才安心地闭眼离去。
解放后,因为有了煤油,那种古老的油灯大都闲置不用了,煤油灯的亮度要比用植物油点的灯亮得多。一开始人们都把煤油叫“洋油”,因此,煤油灯也被叫作“洋油灯”。在中国还没有像样的石油工业时,煤油大都是从外国进口的,如美国的“美孚”,英国的“壳牌”等等。嫁女儿的人家也不再用铜质的油灯作陪嫁了,只要到商店里买一对带玻璃罩子的煤油灯就行了。不过,因为罩子灯特费油,一般人家舍不得用,大都是用一个旧墨水瓶子,在盖子上钻一个小眼,安上一根铁皮管子,再在管子里穿上灯芯就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煤油灯。如果要省油的话只要将灯芯往灯管里揿一下就将灯头调小了。那时,除了新婚夫妇还有一些常用罩子灯的人,如学校里的老师和生产队里的会计,他们用的炼油是可以在办公经费中报销的。
至今依然记得,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在新疆修水库时还做过一个特别省油的灯。那是用一个专门为缝纫机加注润滑油的油壶做成的,先将油壶的尖嘴截去一段,然后再穿进一根棉线作灯芯。那时,十多米长的集体工棚里只有一张小马灯照明。有了那盏省油灯就能在自己的铺位上看书、写日记,而且没有时间限制,记得曾化过一个整夜读完了一部英国名著——[牛氓]。点灯用的柴油是从工地上的汽车运输队里“偷”来的,“偷”的时候用一根细绳将小油灯直接从大油桶上圆口吊到桶内,拎上来时油灯里就注满了柴油。因为油壶的体积极小,每次只能装到不足一两油。不过,因为灯头小不费油,也能点好几个小时。
到了三年经济困难时期,古老的铜质油灯大部分都进了废品收购站,其主要原因:一是那时的食用油特别紧缺,怎么舍得用来点灯?二是那时饿死了那么多的人,家里也只剩下一些铜香炉、铜烛台和铜灯之类的值钱的东西,只好先卖点儿钱买点儿能吃的东西。后来又有了煤油供应计划,每户每月一斤。虽然每斤只有三角五分钱,但还有许多农民们舍不得用这种“洋油”点灯,因为平时积攒下来的几个鸡蛋还要用来换取必不可少的食盐。因此,很多人家都是点的柴油灯。那时农村中用的柴油大都是一角多钱一斤的农用油,质量极差,一到冬天就冻成了油膏,用那种柴油点灯,还不如用植物油点的灯亮堂。而且还有一股很难闻的油烟。有些喜欢打纸牌的人,常常通宵地守着那种油灯,到了第二天早上,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烟熏得像僵尸,连吐出来的痰都是黑的。
在农村中开始通了电的一段时间里,因为电力供应紧张,大多数人家晚上还是以油灯照明为主,在照明高峰时段,供电部门总是先将通往农村闸刀拉下来。等到来电了,人们大都已进入了梦乡,于是就有人将那时的电戏称为“日x电”。后来供电情况日趋正常,点了几千年油灯的农民才真正进入了用电灯照明的新时代。
现在已经很难见到用植物油点灯了,就连寺庙里的长明灯也都与时俱进地改成了电灯。唯有农村中死了人才在其遗体前象征性地点两盏油灯。随着新农村建设的步伐加快,村庄里的村道上也安上了路灯。农户家中的灯也从单纯的照明功能向装饰功能转化。最近听说有一户人家光是别墅内的一盏吊灯就化了好几千元,相当于过去一个生产队一年的总收入!
当我们面对灯火通明的夜景,总会不期而然地想起当年那种一灯如豆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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