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2014年1月11日。夜晚18时。伉俪花店的生意处在空闲时。

江城市一个步行街的十字街口。突然，传来激昂动听的歌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与好奇心。因为离花店不远，于是我征求老板妻子---花姑的同意后，寻歌声而走去。

一名男子，神态庄重；满身风尘，端坐在旅行手拉车载的音箱上。手指拨动吉他的钢丝弦，面前乐谱架上，竖立一个麦克风，他口对麦克风唱着歌。乐谱架上还摆放一本揭开页的歌曲书。

离座位一米多远的地上，摆放的吉他套子敞开大匣口，匣内稀稀散落着几张一元钱。旁边铺有一块方白布，上面写有文字。

原来是一名卖唱乞讨为生的流浪歌手！

只是他的歌声未免太专业了。手指拨动琴弦，脚掌微微拍地不停，可能打拍子，也可能冷得发抖。那歌声，字正腔圆，抑扬顿挫；拿捏到位，充满阅历人生无数的沧桑感！

不少行人或远或近，驻足观看，倾听。

这样的唱歌水平，不应该沦为流浪者呀？

为他的歌声感动的人还不少。甚至是平时见乞丐无动于衷的大男人，貌似建筑工的闲逛者，貌似白领、衣冠楚楚的来往行人，也解囊施舍一元、五元的，扔进吉他套中。他边歌唱，边道谢。

那位总是满脸忧恨的中年妇女，右手牵一条大型松狮犬，左手牵一条微小博美犬，每天晚上溜狗散步必定经过花店。从来冇看见她施舍乞丐，今天也破例往琴匣中扔进一元钱。

一些带小孩行路的少妇，陆续掏出一元钱，让小孩去施舍。

几名当夜班的城管员聚集一起，嘀咕后散去。

此时，他歌唱《我恨雾霾》让听众不由得捂住嘴。……蒙蔽日月，青天/早已不在眼里。/北斗星，银河系/早就失去踪迹。/牛郎，织女，隔河寻觅/悲声高喊：“鹊桥在哪儿？你在哪里！”重重雾霾，遮望眼/妈妈，你在哪里？/孩子，你在哪里？/爱人，你在哪里？/我的故乡在哪里？/我的港湾在哪里？/我的家，安在哪里！？

在中心城区，高楼多，汽车多，不远处还有建筑工地。空气中弥漫着含有灰尘和汽油味的雾霾。这两天，我喉咙发痒，正含‘健民咽喉片’呢。不少人戴了口罩，他却在路边高声歌唱，嗓子那能受得了呢。

他背后是粗大的法桐树，树干能让一个大人抱不拢。硕大的树冠上，枯黄的叶片在这严寒的冬天；顽强地粘在枝桠上不愿离开。那是舍不得母体、召唤春风快来更换新芽的枯叶。

流浪歌手的脸庞黝黄色，在路灯的光照下没有光泽。显然，是一副在长期颠簸流离中营养不良，睡眠不好的病态像。

蓬头发亦黄亦白，稀稀的灰色胡须不密不长，土黄色旧猎装式上衣，宽大裤筒的旅行裤，裤腿上荷包多。

他神态漠然。又冇穿棉袄。在寒冷的冬夜里，端坐演唱。

雾霾令我喉痒，时而咳嗽清清嗓子。他却若无其事，令人好奇。

一位身材不高的、估计三十岁左右的女士。此时站到他身边看乐谱。又小声提问一会儿，他在歌唱中，也不失礼貌的短促回答。

一名中年男士，站在流浪歌手的右侧用手机对照他摄像后，原地站立掰弄手机。我估计中年男士，将摄下流浪歌手的相片上传到了互联网上。

我往吉他套中施舍一元钱后，蹲下看白方布上的字。上面用正楷字体书写着：“我来自鄂西，吉他是我唯一的行囊，在这摇摆不定的日子，愿我的歌声，或能抚慰您尘世的沧桑。但愿我的歌声，或能冲洗你心中的雾霾……接尾写着他的手机号和qq号（向前）。向前应是他的网名。

这样一个歌手，应该是有故事的人。这么好的写作题材，放过岂不可惜！我急忙到附近饮食摊上，买了一杯热豆浆送给他喝。和他交谈……

在长江音乐学院。向前是个受同学关注的男生。因为，他的学习成绩优秀，不仅年年拿奖学金；而且在学校组织的每次赛歌会上、他都能拿名次获奖励。这足以让家境贫寒，贷款交学费，身高不足以俯视众人的向前，找到了自信、自尊。也赢得了女同学郝雨笙的青睐、动心。

那是第二学年春歌赛。学院大礼堂里。先进行器乐演奏赛。

当一位穿白丝质礼服长裙的女生，坐在钢琴前，有节奏的、聚精会神地按拨琴键。身姿，时俯时仰；手势，时快时慢。优雅极了。钢琴发出清亮的音符，声声悦耳动心。

一曲终了，现场一阵寂静。紧接着爆发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掌声。她就是郝雨笙，器乐系的系花。此刻她站立鞠躬谢幕，那身材那气质那风度，简直难以用文字形容描绘。台下又响起喧赞声：“女神！女神！女神！哦----”几名男生，争先恐后地献上玫瑰花。

江笑予也是器乐系的，小提琴拉得特别好。是雨笙的铁杆追求者。他挨到最后才贴近献花。他送上一丛花卉造型的摆件，内含九朵玫瑰六朵康乃馨。够大气的。

器乐演奏赛后，开始声乐演唱赛。

当向前肩抱吉他，边弹边唱，全神贯注地演唱汪峰唱过的《不羁的生命》。那朴素的衣装，童真的气质；牛仔的风采，和顺的歌喉，赢得热烈的掌声。

在众多同学：“牛仔，唱得好不好，好！再来一个要不要，要！”的赞声催促下，向阳又演唱汪峰唱过的《一起摇摆》，调动了观众同学的阵阵随动感，将赛场气氛引向高*。

向前被评为学校年度最佳歌手。夏雨笙激动地送给向前一支红色扶郎花。

一场恋爱顺理成章。大一大二学生时代是单纯的。食堂里，雨笙特意为向前多买一份荤菜。雨笙扫描观察，坐到了向前的对面，将荤菜分一大半给向阳。向前起立道谢。待他们坐定。发现江笑予坐在雨笙傍边低头吃饭。

以后，图书馆里，有三人的身影。长江的江滩上，早晨，他们练嗓子，看朝阳往鹦鹉洲上撒金。

黄昏，两人让奇彩霞光镀在脸庞。看灰白的江鸥在江面翱翔。傍晚，万里长江第一桥，华灯装扮，神秘雄壮伟岸，担起龟山蛇山。

无论雨笙和向前走到那里，那里就会出现江笑予的身影。保持一定距离，又不干涉他们谈笑风生。这种对雨笙的追求，真是有风度，有耐心，不吃醋吗？淡定哥呀！这完全是在做保镖的模样。

不放过机会，向前还积极报名并备战参加省电视台组织的青年歌手选拔赛。最终未能被选送到中央电视台，去参加全国青年歌手大奖赛。

然而，更多的时间里，向前要到火车站附近中山路与紫阳路的路口的爱琴岛歌厅打工，挣学费，生活费，要还学费贷款。在爱琴岛歌厅向阳认识了佟雪华。

学校是单纯的。学生家长也是单纯的。学生更是单纯的。他们拼命努力，怀着美好的愿望；不惜贷款交学费，走进了大学的校园。希望大学毕业，找一份学业对口的工作。但是，到了大学四年级，才发现找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何其难！

他们或许知道，在那个时期，全国许多老企业在改制中消失，造成大量工人失业的压力。还有成长到18岁成年人的就业压力，促使当时的政府制定了高等院校扩大招生的政策，并且一再延续。于是，大学校多了，大学生多了。大学生每年毕业，陆续增多，社会上能够提供的岗位少起来了。研究生也多起来了。城里专业岗位更少了。

大四的实习期成了向前和雨笙的分手期。雨笙被分配到阳新县的一个乡中心小学校实习。向前分配到大悟县一个乡将军冲中心小学实习。一个江南一个江北。江笑予的父亲是武昌某中学的校长。实习地可以申请自己找，就不用学校分配了。

雨笙，一个城里长大的、父母的独生女孩。到了乡间小学，校食堂糙米饭，偶尔吃出沙粒。炒的菜盐多油少。怎么咽得下？四人间教员宿舍是一间教室改造的。宿舍里没有卫生间。洗漱，解溲都要到学校的公共卫生间。还有那些不知名的爬虫飞虫，令雨笙望而生畏，惊恐不安。

音乐教室有一架老式脚踏风琴，用它教学，这对弹惯了钢琴的雨笙来讲，感到特别别扭。艰难地熬了一个星期。江笑予以风尘仆仆的狼狈相，突然出现在雨笙眼前。雨笙彻底感动了，毫不犹豫的同笑予回到了江城。

向前并不知道雨笙的艰难窘迫期。那时他没有手机，只能每天利用将军冲小学的有线电话关心雨笙，但雨笙实习所在地的无线覆盖信号很差。向前的努力徒劳，他只能仰望南天，祈祷老天保佑了。

将军冲小学，从校长到教师对向前的到来，非常高兴。原因是：第一，他们没有真正的音乐教师；第二，学校终于来了一名正规大学生。他们自然产生了一些联想，一些希望。

在学校的欢迎会上，一位年轻腼腆稚气的女老师，扭捏迟疑地请向前唱歌。向前肩抱吉他，唱起汪峰演唱过的《想念真好》------

学校的校舍是陈旧的，桌椅是简陋的。老乡们是淳朴的，条件是艰苦的。吃的住的和雨笙实习的小学差不多。但向前能够适应，他是男人有倔劲，他出生贫寒当然耐得贫寒。

当他给学生上课时，教室后面总有一些老师听课。这让向前讲课更认真了，他有一种存在的价值感-----

此刻，向前脸上露出了点点笑意。他说和雨笙的分手是必然的。

因为那场恋爱是雨后的虹桥，他们只是虹桥上的过客。当虹桥消失时，他们的恋爱关系也随之消失。也是绝大多数大学同学之间的恋爱，走到毕业必分的宿命。

精神可以容纳理想与希望，生活要面对现实与现状！。

他非常感谢雨笙给他的一段爱。那不仅有单纯的爱，还包含对他这个歌手的仰慕尊重！

只听他深情地唱到：“眼睛看不清美丽/光明陷入朦胧里/人们不能放声歌唱/捂住嘴脸不敢哭泣/窒息，威胁炎黄子孙/污染，蔓延赤县天地/是谁，奋不顾身/英勇就义/从高天撒下泪水/清洗空气/我怀着感恩的心/虔诚地接受/雨给我地洗礼！/我爱你，亲爱的雨！/你洗净了蓝天/污染了自己/押解着雾霾/献身给热爱的土地。

毕业后，向前欲进歌舞团。文工团。音像制作中心。影视制作中心。城里的中小学校。到北京当‘北漂’。又南下深圳。个人简历投递了许多，面试参加了多场。无功而返。

贷款未还清，生活要费用。或许留恋江城市，那莫名其妙的吸引力。向前返回难忘的江城。选择了到爱琴岛歌厅打工。骑着驴子看唱本---走着瞧。

佟雪华，爱琴岛歌厅的前台营业员。小巧玲珑，能歌善舞，善解人意。陪顾客唱歌、陪顾客跳舞，是经常性业务工作状态。向前的加入，为歌厅增加了实力，他是科班出身。

他以专业知识，训练指导雪华等男女员工，唱歌跳舞，台风规范，化妆打扮。提高了同事们的综合素质。老板很高兴，提拔他当大厅主管。歌厅生意也随之活泛起来。

雪华与向前，常常配对跳舞，身体接触多了，情意随之而生。少女怀春，君子好逑，两人坠入爱河应在情理之中。

那时。歌厅舞池在下午场，顾客稀少时，向前和雪华定时翩翩起舞。

一对充满活力的年轻人，男的阳刚之美，女的‘三围标准’曲线迷人。俩人配对表演，风光无限。

看他们的拉丁舞，跳出一对恋人若即若离、互诉相思、女娇男宠的舞姿动作，营造出如痴如迷、如梦如幻的景象。令人挥举拳头喊好。很快舞池周边的沙发上坐满了顾客。也将顾客的情绪引向高*。

欲找向前跳舞的一群女士丽人，不好意思主动邀请男士；相互推诿扭昵后。只能痴痴地盯着向前唱歌。

雪华红了。邀请雪华跳舞的男士，次第而坐排队耐心等待，一曲将了，立马上前，唯恐错过。这就把雪华累得香汗润身，白色连衣裙上衣湿透；紧贴皙嫩的皮肤，前胸愈显丰盈，隐然鼓凸两座神圣的巫山峰头。

看不清的朦胧美体，更具神秘感、吸引力。

看不清的美，令人充满想象和一睹为快的好奇心。

说她‘贵妃出浴’她不够胖。精疲力竭，反而更加楚楚动人。

那迷人的娇态，说不出的真善美，男人见了不冲动，一定有病。

向前也看痴了，歌声唱走调，浑然不觉。

舞池的四围，除门外，摆放一圈沙发、茶几。沙发背后，一圈通道，一间间包厢。小包厢，可供两人约会，大包厢可供多人聚会。

此时，舞曲演奏中，突然骤停。同雪华跳舞的大块头黄发汉子喊叫：“么样搞的，叫老子扫兴！”携抱雪华的跳舞之手不愿放下。

零一号大包厢门开，出来两位身高体壮的穿西服的汉子，一看便知是保镖。俩保镖走到雪华身边。鞠躬后，矮点保镖说：“我们老板看你太累了，请你进去休息。”说完一左一右做出请的手势。指向开门的包厢。

黄发汉说：“你们懂不懂出牌规矩？”矮点保镖盯下黄发汉，眼里发出摄神的寒光。他说：“我们认识一下。”说完伸出右手，握住黄发汉的右手。

向前看到黄发汉在握手中，右手被伸直，身体扭曲，双脚踮起，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态。不停的点头，“认了，放...一...马，对...不...起。”

“认得虎钳手？”“哎...哟！领教...服揍。”“走！”

雪华看到，歌厅老板在那门口，笑眯眯的向她招手。------

黄发汉忍痛离开歌厅。认栽、熄火就算了。那晓得，他要找回面子。一会儿带来了八九个汉子。　从面包车中出来的。个个拿着木棍，气势汹汹，鱼贯进入歌厅直奔零一号包厢。一场斗殴开始了。

舞厅顿时混乱一片。男女顾客惊慌恐惧，反应快的有人躲向包厢；逃出门外。反应慢的女宾坐在沙发上倦缩一团，瑟瑟发抖。

向前在包厢门外看到：双方的搏斗激烈，俩保镖每人夺过一只木棍；先采取守势，保护那中年人将雪华带走后，便主动进攻，交替掩护，且战且退逃出了歌厅。矮点保镖额部有血。黄发汉一伙人中，有的追击，有的搀扶受伤者撤出歌厅。斗殴真是来如迅雷，去如闪电。

向前说到这里，神色迷茫，眼望对面的《新的生命》那巨大的不锈钢雕塑：‘大地里伸出一双巨大的手，双手中一个十字共同托起一个巨大的圆圈，圆圈中一个头上脚下的成熟婴儿，即将诞生！’的塑像。塑像在路灯照耀下熠熠生辉。

眼看着《新的生命》雕塑，向前唱道：“你从地上去，/你从天下来/踏着轻盈浪漫地舞步/跳着优雅的《天鹅湖》/冰清玉洁的身躯/振动着善良的心，携带着/歼灭雾霾的冷酷。

我爱你，白雪公主/玄武大帝的女儿！/化玉蝶，变白蛾/漫天追逐/捕捉着雾霾pm2,5/擦净了空气和灯光。擦亮了北斗星辰。

你给冬眠的生命/盖上了皑皑的被褥。/在这纯洁而迷人的夜晚/我捧起你，你融入我身体/你托起我，留住我人生的脚印。”

从那天晚上开始，在也不见雪华。手机号成了空号。歌厅老板说，雪华和那老板结婚了，离开了舞厅。

向前很失落，很抑郁。他爱的女人没有告别，就消失于视线。所以他也离开了舞厅。此时，他的学费贷款也还清了。拿到了毕业证。他说，不恨雪华，雪华让他感到自己已经成为男人。

生活要继续维持。他有目标，要走沙宝亮的成功之路。他踏上了旅行与街头演唱之路。八年的游历，八年的街头个人专场演唱会；虽然未遇上伯乐，但是受到许多百姓的肯定和感动。也让他明白：理想需要现实生活支撑着前行！

他认为，他的存在，可以向人们表明什么，启示什么。

我问他：“下一站到那里？”

向前说：安家！打工。创作歌曲。出个人唱片专辑。我将我的qq号用手机短信发到他的手机上。约定互相加为好友。请他以后有空闲时，聊聊他的旅行见闻，让我有幸欣赏。他说很感动我没有轻视他，一定加为好友。

至夜二十点，向前街头演唱了两个小时。收摊了。他缓缓弯腰先将吉他，放入盛有一层纸币钢币的琴匣，收起乐谱架、麦克风。背好吉他，手拉负有音箱的行李车。略带笑意的同我握手告辞。他手指的硬茧捏碰得我手疼。我目送他转身走向北方大道，渐渐消失在弥漫雾霾的夜色中。寒风扇脸，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冷痉（挛）。

回到花店，我对妻子花姑讲叙向前的事情。花姑感叹不已，一脸悲哀说：“这世界晓得几多雾霾？又晓得蒙蔽了几多人的眼光？晓得几多人在迷茫雾霾中，苦苦求索，走弯路，寻找与定位自己的人生目标呢？”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是颠扑不破的大自然法则。

在人世间，人们可以帮助你生活；但不能代替你生活。人们可以影响你的思想，却不能代替你思想。于是，生活清您选择。

1月31日便是农历马年正月初一。但愿那些身随心在外流浪的人们，那些思想在理想的境界中流浪的人们；回到现实中吧，同家人亲友过个踏实的春节。希望大家马年平安吉祥。

撑起理想目标的风帆，在现实生活的长河中，自强不息，乘风破浪；最终达到理想的彼岸！

“向前，我坚信，你一定能让我看到，你出现在中央电视台《中国好歌曲》节目的舞台上，接受刘欢、杨坤等大家的考量。接受刘欢或是杨坤的拥抱。莫忘了提前打招呼啊，我和花姑为你鼓掌抬庄！忧愁和欢乐一起分享！”qq留言，2014.1.16/花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