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的东边有个太阳。
河的西边有个月亮。
有太阳时却没有月亮,有月亮时却没有太阳。
他住在河的西边。
她住在河的东边。
他家小院子的竹门正好对着她家小院子的竹门。可惜中间隔着一条河,但河水不深,只淹没脚踝。
他与他60多岁的养母过着清淡平静的日子。他是这个只有200多口人的小山村的一位教师,现年25岁。
她是个寡妇。丈夫在一次打猎过程中,不幸落崖光荣的“牺牲”了。她带着一个4岁大的男孩过着清苦的生活。她只有28岁,却成了村里最年轻的寡妇。
在他的心里,她成了他的梦,他的铃。
在清晨的雾里,她挑水的身影成了他早上的风景。在晚上,她家窗子射出的桔黄色的灯火是他在院子批改作业时的一盏心灯。注视她的一切,是他心灵孤寂的安慰。
曾几何时,他真想趟过那浅浅的河水帮她挑一挑水,帮她减去肩头上的负累;又曾几何时,他多想在布满星星的夜晚与她谈谈天说说地。但他都没有去行动。他觉得很无奈,爱得好辛苦。虽然浅浅的河水淹不死人,可这个小小的静谥的山村,哪能容得下他们的爱情呢?
他只有在清晨与黑夜里偷偷的爱她。
养母终日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心,可他说什么也不愿与哪个姑娘坐下来聊一聊。尽管是村里最美的姑娘他也不动心。他爱的只有她,只有她在他的心中才是最美的。但他只能在心底里默默地爱着她。
也有人为她张罗过她再嫁的事。来人说,一个女人家带个小孩子过日子真的不容易,找个年龄大点的男人吧,有个男人做家中的顶梁柱,那生活才好过。但她总推辞说,孩子他爹才去世不久,我不能这样对待他,尽管他不活在人世。但我心中只爱他一个人。在她说她只爱他一个人时,她的目光总是飘过那浅浅的河注视河的那边。没人知道她所爱的他是她的丈夫的“他”还是河西的“他”。只有她心中明白。别人的摇头换到的只是她的微笑。
一个风韵尤存的女人,更何况是个年轻的寡妇,总是少不了男人们火辣辣的眼光,更何况像这样阴衰阳盛的穷小山村。可有人只有色心却没有色胆。然而,那个50岁的老村长,却受不了yu火相思的煎熬,在一个下着雨村民都沉睡了的深夜,窜入了她的家。
“放开我,放开!你再不放我就要喊人了。”她反抗。
“哈哈,你喊吧,像你家离别人家那么远,而且外雨也下着雨,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能听得到的。你乖乖的就范了,往后的日子你也会好过的。嘿嘿,来吧。”老村长一边奸笑着说一边开始动手动脚。
“放开,你这个老流氓,放开我!”她用力的反抗。突然间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大喊:“儿子,儿子,快把灯点亮。”
河对面的他,在下雨天总是有着无限的愁怅。他躺在床上静静的聆听雨的哭泣,眼睛却穿过浅浅河水的河落在她的家。
每晚,他总是在等到河对面她家的灯熄了后才放心睡下。在雨夜,他有过整夜无眠,因为他担心对面她的家。
在眼睛累了想合一合时,河对面她的家的灯亮了起来。莫非她家出事了?来不及多想,他冲入雨中,趟过那条平时只淹没脚踝现在已淹到膝盖的河。他什么也不顾,他的心跳得极速的快,他是多么的担心着她。
“放开我,老流氓!”他在雨声中听到她竭力的喊声。
他破门而入。看到老村长正把她按在床上。她的儿子在一旁被吓得大哭。
挥起刚硬的拳头就打那老色鬼。可怜的“老人家”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有了熊猫眼,肚子作痛作痛。
“你们等着瞧!哼。”老村长气急败坏说完逃入雨中。
轻轻的把她揽入怀里,什么也不说,只听她嘤嘤的哭泣。然而,他的心却痛得无法形容。他爱着她却不能给她幸福,不能保护她。他想哭,哭他们的爱情,哭这个山村的落后,哭村民落后的思想。
儿子在她的身旁睡得很安稳。他与她就是那么的紧紧挨坐到山村的第一声鸡鸣。无声胜有声,相拥的怀抱已经传递的他们爱的语言与情意。
在雾气里,他趟过那条河。河水也下涨,又恢复到原来那样的深——浅浅的只淹没脚踝。
清晨的空气虽然很新鲜,却有些冷。他趟到河中央时,不禁打了个狠狠的很响的喷嚏。
老色鬼村长并不怕他那刚硬的拳头,仍旧在下雨村民沉睡时窜入她的家。她仍旧喊着儿子把灯点亮。他还是不顾一切趟过河冲入屋打老色鬼救她。老色鬼还是那句“你们等着瞧!哼”然后就是夹着尾巴逃入雨中。他的胸怀给了她安全。她哭泣他痛心。他们还是挨着拥着坐到山村第一声鸡鸣。他也还是在雾气中趟过浅浅的河。
并不大的山村到处布满了他们的谣言,说他们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败坏风气。以为会清者自清。但思想落后的山村,再加上那些早已恨透她的美貌的黄脸婆的添油加醋。他被传令到县教育局“查明真相”。
直到有一天,还不懂世事善恶的儿子对她说:“娘,村里的人都说您是个狐狸精,说我是个小杂种。村里的小朋友也不愿和我玩。娘,这是怎么回事呀?”
她终于选择远离这里。
在远离山村的那个清晨,她终于鼓起勇气趟过那条河水很浅很浅的河。河水入骨的冰。
她把他的家打扫得干干净净,把水缸挑满水。
60多岁的老人,只是默默地注视她做完一切。
在她准备趟过那条浅浅的河时,老人家惋惜地说了句:“闺女,你的选择没有错。”
她发觉河水有种朦胧的美。原来河水是温柔的。
她带上儿子与行李在雾气还没散尽的清晨,永远离开了这里。
她在清晨离开家。他却在夜晚降临时回到家。
他想在河对面她家的灯亮起时,告诉她,他们已还回清白,那老色鬼已被革职。但他失望了。河对面的灯一直到山村第一声鸡鸣时都没有亮过。
那天的雾特别的浓,好久好久都散不去。
“她走了,永远的离开了。儿子,你敢在心里爱却没有勇气追求你的幸福,你后悔也没用了。”60多岁的老人望着可怜的儿子说。
河的对面,在清晨不再有她挑水的身影了;在夜晚,也没有那灯火熄灭的瞬间了。从此,河的对面永远的平静。在他的心里,也慢慢的平静。
一年后,60多岁的老人家经不住病魔的折磨,也离开了这个世间。
他也觉得自己也不再属于这个山村。他也离开了这里,永远的,永远的离开。
河的东面与河的西面也永远少了那一缀迷人的风景。河水仍旧平静的流过他的家与她的家。
不再有故事发生在这个山村。村民们又恢复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生活。
细水其实并不长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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