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迷失的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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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高照，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高空上翱翔的鹰儿，使村庄上正在觅食的鸡儿四处逃窜躲藏。蜻蜓的倩影，倒映在粼粼水塘里，淙淙溪水中，飘飘忽忽。

“做事不能象蜻蜓点水那样，浅尝则止，半途而废，而应该有不到最后不放弃的坚持不懈之精神。”

父亲经常这样教育做事没头没尾，态度不认真的我。

“要有远大的理想，象雄鹰那样，立志高飞远行，而不应该象蜻蜓那样飞不高飞不远，只会在村头溪水上来回飞，没见过大世面。”

进入学校后，所有教过我的教师都要我树立远大理想，走出故乡，到大都市去，因为那里才有发展的空间。那里真的有我发展的空间吗？

看过关于鹰和公鸡的寓言吗。寓言里说，公鸡看见鹰于地面上低飞，便不屑地说，人们不是赞扬鹰是飞得最高最远的鸟类吗，我看它也高飞不到哪儿去。但等到飞鹰越过屋顶时，公鸡却只能在屋顶上望飞鹰的背影消失于遥远的天际。飞鹰可以低飞，但公鸡却不能高飞。

我憎恨飞鹰，因为它叼走了我家的鸡。我喜欢蜻蜓。可最终，我还是逃离了家，如飞鹰那样，飞得远远的，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

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套旧衣服，我独自行走在陌生的h城街道上，每看到一张写有“招工”二字红纸，便高兴地跑过去，把地址抄了下来，之后是按着那广告上的地址，一个一个地去寻找。

“对不起，你来迟了。我们已经招满，等下次再来吧。”

走酸了双脚，不知道问过多少个厂，得到的依然是同样地答复，好象他们全都窜通好了不要我一样。我不想再问下去了，也没有勇气问下去了。看着手里的最后一个地址，我想把它丢掉。扬起了手，但却没有丢。

“你是高中生？不错呀？填这个表看看。”

“嗯。字写得不错。好，你明天可以上班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咬了咬手指头——痛。我不是在梦游，是真的。

我找到工作了。我找到工作了。我真想大声呼喊，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我住进了厂里，整栋五层高宿舍楼里，就只有我跟另外三个人。第二天，我们一块到人事部里去报到。走在偌大的厂里，静悄悄的，只有我们四个人凌乱而虚空的脚步声。

“你们都来了呀！不错！第一天上班就这么按时。”

我们一字排开的站在经理面前，经理悠闲地靠在转椅上，那甲鱼的嘴巴叼着跟烟，我们都不敢与经理对视，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你们四个人今后就负责我们厂的招工工作，月薪2000元。这是一份难得的好工作，不辛苦。说白了，也仅是写写招工广告，然后拿到外面四处张贴而已。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认真工作。若不然，呵呵……”

经理没有再说下去，但听他口气，当然是电视里的“吃不了拖着走”了。不过，当时我们四个全都被那月2000元所冲昏了头脑，心思全都沉浸在幻想当中，幻想着自己衣锦还乡，哪里还分清他话里带话。我们四个开始干活了，将毛笔沾了墨汁，然后在红纸上卖劲挥字。那字就是一张张钞票呀。

招工

我厂属于中台合资企业，现因扩厂，急需员工（不限熟手生手），凡初中毕业，身体健康者，请持相关证件到片子路24号，强岛电子企业人事部报名。至于待遇，底薪为800元/月，加班费另按时另计。

这是一个诱人的广告，对于刚从乡村进入城市，急着找份工作的打工者来说，能够成为强岛电子企业的一名工人，那一定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广告写了一张又一张，我们拿到外面四处的张贴。第二天，厂门口就挤满了来报名的人。经理透过玻璃看着那拥挤的人群，脸上涌着诡异的笑容。没有人知道那诡异笑容下面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当晚，整栋宿舍楼挤满了人，但第二天大早的，就被开进厂的一辆辆长长的货车给拉走了。如此好几天，我觉得蹊跷，但想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做罢了。

“别去相信那个强调电子企业。那是个黑厂。什么中台合资，什么月底薪800元，全都是骗人的。什么强调电子企业，是强盗奠死企业还差不多。”

“交了300元的押金，被卖到一个黑厂里干苦力，一天12小时，吃的是烂黄瓜。”

“我们支撑了一周，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便都辞工不干。去跟他们退押金，结果非但没能退得半分钱，还被人家打了一顿。”

“你看看我手上的伤，就是被他们给打伤的。”

我站在人群里，看着那挽起袖子露出青一块红一块的手臂。我的心在抽搐，觉得那是自己打的，用铁棍一棍地，狠狠地将他们打伤的。

我交了辞工。经理问我，干得好好地，干吗辞了不干呢？我说，我家里突然有事，打电话叫我马上回去。

“那你可以请假呀？”

“不了。我怕我这一回去可能来不了了。”

“你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

“那好吧。我让财务部退还你的押金，还给你半月的工资。”

“谢谢经理。”

“我希望，若有机会，你仍到我这个厂发展，我们的合作一定很愉快的。”

“谢谢经理赏识。有机会我一定为你效力的。”

“好，那后会有期。”

走出强岛电子厂，我深深地吐了口气。松开捏了一掌的汗。

离开强岛电子厂之后，我又进了几个厂，但都干不到10天就辞工了。原因是那些厂都是黑厂。

写于鬼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