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称为血地,或曰裔胞之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因为你从母亲的肚子里来到人世间,就得有一个生存的空间,那个空间无论在城市也无论是在乡间,哪里就是你的故乡。
三十年代末我出生在川南叙永的农村,那里是浅丘东南面横亘着两座高崖,名曰“龙船崖”“青山崖”,之所以称崖,而不称岩,因为,太陡峭,太雄势,一千多米高高矗立的屏嶂,悬崖绝壁,无路可上。高崖下面是一座座小小的馒头山,山上覆盖着一片片森林,夹杂着庄家地,山与山之间,便是一沟沟的水田。就是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我童年的脚印,留下了童年的深深的记忆,那居住过的老屋,那门前的水田,屋后的茂密的森林和栖息着一群群白鹤和山鸡的风竹林。
故乡是非常偏僻而又贫穷的地方。四周住着稀稀落落的人家,多数都姓蒲,都是一个祖宗的后裔,字派都是清清楚楚的,一点不乱,族谱上都点得出名字。据长辈们讲,明朝成化年间,先祖从麻城孝感入川,就落业于此,取名“蒲家湾”,这一带都成了蒲姓子孙后代的天下。而今已经繁衍了25代。我的老家,就在蒲家湾的对面,这里既是我的故乡,也是川南蒲姓的故乡。
老家对面有个小山叫“桅杆山”或曰“义旗山”山顶上有一棵数丈高的黄葛树,相传三百多年前,这里曾经挂起反清的大旗。时有蒲龙蒲虎两兄弟,文武俱全,颇有些号召力,但在清朝统治下不受重用,有神仙脱梦,说龙虎两兄弟五行八字带有王命,有当皇帝的机会。兄弟俩便开始暗暗活动于云贵川三省边地,串通绿林豪杰,招兵买马,制作兵器,在大山林中安营扎寨,习武操练,等待时机,先攻永宁,再攻泸州,拿下成都重庆与清廷平分天下。
义军数千人马,集结于龙船崖下,定于龙年九月初九,杀猪祭旗,宣誓出征。那日三更时分,杀猪无血,敲磬磬破,预兆不祥。果不其然,起义时机尚未成熟,机密泄露,清廷早已调兵遣将,围歼龙虎草莽义军。激战数日,义军寡不敌众,且战且退,大部分战死被擒,少部分退隐山林。起义宣告失败,龙虎兄弟逃去滇地,从此杳无音讯。
造反之举殃及全族,蒲姓生灵,皆遭涂炭。马岭石龙山,蒲氏风水坟地被掘,右侧龙脉被挖断,其他凡有蒲字的墓碑一律被毁,族宗男女老幼皆被剿杀,一时风声鹤唳,触目惊心。族人有逃往滇黔改名姓浦的,有逃进深山暂且避难的,有的隐姓埋名,逃往异乡的。故前若干代都查不出先祖之名。蒲氏龙虎兄弟梦想当草头王的故事没有文字可考,仅仅是口传而已。不过在儿时的记忆里还是留下很深很深的印象。
故乡在童年的记忆里有很多故事,有鬼怪妖魔的吓人故事,听讲这些故事时老是有一种恐怖气氛,常常往人多的地方窜,以壮胆子;还有一些奇人怪事听起也毛骨悚然,当然男女之间的风流韵事,小孩子听起来只感到在云里雾里,不解其中内涵。
家族家庭的传统道德礼仪教育都是融化在一些具体的亲情活动中,潜移默化,影响孩子们。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每年腊月杀年猪时,要把最亲近的族人请来吃全猪汤,腊月三十或二十八,就要请亲房族人吃年饭,祭奠祖宗,送旧迎新,希望来年六畜兴旺,风调雨顺,无灾无难,无病无痛,阖家平安。新年期间长辈要带着小孩去给最亲的亲人拜年,外公外婆,舅舅,姨妈,姑婆姑公,姑父姑母,你来我往,连绵不断,亲情融融。清明节长辈要带着小孩去先祖们的墓地挂纸(扫墓),一般要给爷爷的爷爷天祖辈挂纸,记住自己的辈分,不忘自己的根。这些传统的习俗潜移默化,代代相传。
中国的传统文化其实在童年的家庭教育中无声无息的进行着,父母就是首任老师。而今时代不同了,许多家庭都是独生子女独霸的天下,许多孩子在家里唯我独尊,掌控着遥控器和键盘的大权。文明礼貌,尊敬长辈,以礼待客等等都淡漠了许多。以德树人,还得从童年做起,从家庭做起。
人到晚年总怀旧,特别怀念的是自己的故乡,是童年时代的那些人和事,童年的记忆是那么的深刻难忘,在儿童的眼光里,看到的东西都是那么的真切和单纯,因为那些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的,弄虚作假的东西小孩子是看不见看不透的。
我多么希望再回到童年时代,再去过一次美好的快乐的童年生活。
-全文完-
▷ 进入蒲宇伦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