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找到我,问:“你看陈老师没有?”
“没有。”我看着段,说,“这两天正想去看看呢。什么时间?”我看了一眼钟表,此时已经是九点半。
“上午下午都行。”段说,“我们还用买东西吗?”
“不用买了。听说他什么也不吃了,只是挂吊水维持着。”我回答道,“再说他们又不缺钱,陈老师也不是那种人,我们尽到心意就行了。”
段称是,相约十点就去。
很快就十点了,我锁上门,见段在校内溜达,跑去喊住他,便一起往陈老师家里走去。
此时已经腊月十六,时近年关,应该很冷。可是居然像初春的样子。淡淡的微云覆盖了整个天空,可是阳光还是能穿透乌云,透下暖暖的光线,让人感到有一点温馨。
刚进门,陈老师的爱人、兄长、儿子、女儿慌忙站起来,迎接过来。我们客气地点点头,见他们伸出手,便急忙伸出手来,相互握着,寒暄着。
然后,主人们指着凳子,要我们坐下。我客气地摆摆手,便往陈老师躺着的床上走去。来到床边,见陈老师仰面躺着,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脸上已经皮包骨头,双眼紧闭,嘴唇深陷,嘴半张着,呼吸微弱,显出死一般的宁静来。
他的爱人杜老师告诉我们,他的身体已经挂不进吊水了。已经陆续发烧几天,时烧时退。我想起父亲临终之前也是如此。据医生介绍,这是人体能量即将耗尽的征兆。
看了一会我们便坐下了。主人要给我们端水倒茶,我们连忙制止。接着我们便拉起家常。我们说起陈老师,女儿讲到:“医生就很惊奇,我父亲六十岁得的脑血栓,当时很严重,昏迷了四天四夜。从那时算起,到现在二十二年了。医生说要是普通的老人早已不行了,能坚持到现在,真是奇迹。”
我们与陈老师同住一个学校,经常看到陈老师拄着拐杖散步。有了轮椅之后,便手扶轮椅在学校四周活动。后来实在不能行走,就坐在轮椅上,按动电钮自己四处散心。最后,连坐也不行,才到孩子们家里,让他们照顾。
我不由感叹:“陈老师的意志非常坚强。”
我们又聊起其他的往事,回忆陈老师的点点滴滴。说实在,我非常佩服陈老师。他一辈子性格倔强,他认为对的,谁也无法改变。他经常用自己的工资资助贫困学生,还成立陈氏壁慈善基金会,虽然善款极少,他还是尽其所能。他又买了许多书籍,免费让孩子们看,甚至买奖品,去奖励那些在各种比赛中,成绩优秀的孩子。退休在家,每到寒暑假就有许多孩子来看望他,他免费让孩子们吃住。用他妻子杜老师的话来说:“对其他人,比对自己的孩子还亲。”
由于这样,他常常入不敷出。为此老伴埋怨,儿女疏远,旁人不解。各种传言也此起彼伏。弄得儿女把他视作仇人,甚至有个儿子还动手打了老人。老人一怒之下与儿子绝交,脱离父子关系。所有这些也没有改掉老人的初衷,依然我行我素,做着自己的慈善事业。
一段段往事如翻腾的云雾一样,在我的脑海中闪现。记得在他的八十大寿上,我给了他总结了几个词语:执着、慈善、积极、乐观、嫉恶如仇、心怀天下。说实在,真的如此,虽然他没有做到很多很多,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他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了最多。
有一位老师曾和我谈到雷锋是不是真的,我笑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想,比雷锋还要高尚的人,也大有人在啊。”
那位老师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吧。”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解释什么。我觉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心灵就是一面镜子。恶的镜子永远显示着恶,即使他看到了善,他也要说成是伪装;善的镜子显示着善,即使是恶伪装成善,他依然相信那就是善。大家都在用自己心灵的镜子诠释着我们的世界,才有分歧,才有对立,才有矛盾,才有形形色色恩怨情仇啊。
我们又许了一会儿别的,我看了一下时间,约过了半小时。段会意,站起身,就要告别。主客相互握了手,然后我们慢慢走出了陈老师的家里。
天气依然如此,不冬不春的样子。虽然天气如此,我们都宽心地舒了一口气,毕竟我们的心愿已了,没有遗憾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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