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村的那些日子
吴 剑
一
通往双月村清水塘村民组的公路蜿蜒曲折,越野车的尾气卷起一串长长的尘埃,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在山间穿行。
映入眼帘的灌木丛漫山遍野,金黄色的稻田被条条田艮分割成许多不规则的块状,一幢幢农家新楼若隐若现。
景色迷人。但此刻,坐在副驾驶座位的张清霜却没有享受乡村美景的愉快心情。以双月村为中心点的万亩高标准白茶产业园建设项目已经定下来了,和吴飞一样,她感到压力重重。在从县城回合兴镇的路上,她曾给县里的领导打电话汇报工作进度,表达工作的难度。
“蜕几层皮也得把项目落实下去,这是县委好不容易争取来的重大项目,全县就你们和白水乡两个乡镇有,难道说有困难就放弃了?你们必须落实好!……”县领导的决心很大。
牟钦佑和陈旭芳一路随行。从他们脸部的气色可以看出,他们内心深处的压力不会很小。
一路颠簸,闷热的车窗内,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建言献策中,清水塘村民组很快就到了。
这是一个六十多户农家依山而居的自然村落,它的东北面,金家槽水库隔山相望,七十年代修建的引水渠确保了清水塘村民组农田旱涝保收。一九八零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着广阔的农村,靠勤劳朴实的农民本色,清水塘人很快解决了温饱问题,只是依旧住着木房,依旧用耕牛犁地,依旧走弯弯曲曲的山路。一九九零年代末期,在经历了五年烤烟爆发式发展后,赖以增加收入的烤烟开始不够景气,与大多数黔东北农村一样,清水塘村民组农业增收乏力,靠纯粹的种植业解决发家致富似乎走到了尽头。几个有魄力的年轻人开始背着行囊远走他乡,他们从外地回来后就把自家的木房变成了砖房,又把砖房子了贴满瓷砖的白房,然后电视、风扇、电饭锅纷纷进入家庭。
留在寨里的人,心再也不能平静,于是更多的人背着行囊离开了村子,走南闯北,融入打工的浪潮。随着时间进入新的千年,开始是山地深处的坡地,然后是远一些的田土,最后是全家主要劳动力外出农户的土地,一块块,一丘丘地被撂荒,闲置,只剩丧失了“竞争力”的农民在土地上作最后的坚守。
从此,土地流转成为可能,现代化的家庭农场、农民庄园成了农村前进的趋势之一。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合兴的农业结构调整、规模化农业产业发展应运而生。
但土地合理流转永远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在张清霜一行人酝酿如何开好群众会的黄昏,一些不良情绪在村民之间被几个刚刚从南方归来的打工者煽动起来。
二
刚从广东回来的李成魁是最早走出清水塘南下广州打工的一个。据说他做过保安,当过建筑小工,在街头摆过地摊,吃了不少苦,最后在一个什么皮鞋厂里谋了份差事。
“给你们说,老子不是吹,在广州这些地方,我找点钱是太简单不过了,这些年一年挣十万块钱纯粹是小ks,你们还在家里搞那几丘田巴巴,找得到几个钱?搞烤烟?你得先‘把人办起’(贬义词:拉好关系的意思。),不把人办起,狗日验级员想踩你就踩你,把中桔二说成是下桔二也行,把下桔二说成是中桔二也行,乡政府包村那些干部发展烤烟的时候把农民佰佰诓得笑嘻了,一到烟叶收购的时候,还不是狗日烟草站的说了算!”每次回家看到种烤烟的乡亲,李成魁总是要奚落人家几句。
在边远的山村,穿上光鲜的衣服,套上漂亮的领带和锃亮的皮鞋,再将头发染成黄色或者绿色,就有了身份,说话于是就有了分量。在清水塘村民组,李成魁就是这样既有“分量”而又见过世面的人,每次“衣锦还乡”, 李成魁也总不忘展示自己的身份和分量。
闻听魁侄回来,李群英早也坐不住了。他一早就听村民组长说晚上要开关于茶叶种植的群众会,“日他娘,狗日的成魁是个‘广老板’,肯定见多识广,我得找他聊聊,看看他对栽茶叶的看法。”李群英想。太阳刚落山,李群英从卧室床上的枕头底找到手电就直接奔李成魁的家去了。
“成魁,妈卖bi,你这个‘广老板’找大钱了,回家来了也不找叔耍哈?”李群英还未到李成魁家的阶檐就喊了起来。
李成魁正一边啃从镇上买来的鸡腿,一边喝着“讲究档次”的人才喝的雪花啤酒。听见李群英在屋外喊忙出门将他迎了进去。
“叔,我找哪样大钱?一年才找了个几十万,来,我们俩叔子喝杯?”李成魁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很讲究的杯子。
“搞就搞杯吧,有白酒没有?你叔我要喝白酒才过瘾!”李群英不客气地坐到餐桌边,拍了拍腿脚上的泥土。
“今天晚上要开会晓得不?说是要让我们把田土拿出去给鸡巴张老板栽茶,栽他妈老公,去年村里面那几爷子翻来复去找我谈,动员我拿出来栽烤烟,现在租金都没有得,今年又来这一套,去年栽了一年了,叫他狗日些给老子评低保都不干,现在说本天书我都不把田土拿出来了。”一杯酒还没有完,李群英就开始向李成魁痛诉了驻村干部的种种不是。
“我‘呸’,他们就晓得唬老百姓,你晓得不,‘网’上都播新闻了,我看过贵州新闻联播,说是搞土地流转一亩租金不能低于五千块,人家中央政策是好的,就是下面这些芝麻官在乱搞!章x那个事情你晓得噻,带起一些人鼓捣(强行)挖人家房子,结果着人家一个农妇杀了,有些人要像章x那样,被人锤成浆浆!”李成魁呷了口啤酒,一边撕了鸡腿上的肉放进嘴里,一边高谈阔论。
“噫!我侄儿子这些年在外头硬是没有白混咯!晓得的事情就是多!”李群英左手将酒杯举起来碰了碰李成魁的酒杯,右手树起大拇指直夸李成魁,“侄儿子,你在外头那么找钱,你能不能把你的钱匀点给我?我搞那个房子暂时还差些钱,开春过后我就还你。”李群英说。
“哎呀,叔,你不早说,我前天才把钱借给我一个朋友了,他开公司急需要资金,在我这里借了百多万。”一听说借钱,李成魁马上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唉,安兴友的口气——没有法呀,看来是没得了嘛!”李群英有些失望的样子。
“侄儿子,你晓得不,有些人就是讨嫌咯,两千零三年的时候,你娘(婶)背(生)你毛儿,计生股和管理区那些人硬是把我板壁都拆了噫,老子八几年就结扎了,是我家祖宗积德了你娘才给我背了个毛儿,计生股的下得手呀,把你娘摁在田坎上就割了,你说我寒心不?”李群英又呷了口啤酒,转移了话题,激动得差不多要流下泪来。
“是啊,是啊……”听到李群英说自己结扎了十多年后女人生了个儿子,李成魁想笑,最终还是忍住了。
……
话自然说了不少,在你来我往的推杯换盏中,一斤包谷烧三瓶啤酒很快就见了底。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9点钟,月亮还羞答答地在黑黝黝的山那边不肯出来,山村不时响起相互催促去开会的吆喝声。
“各家各户的男公老少,快来开会得了!……”。夜空中传来村民组长家催促开会的广播声。李成魁和李群英酒足饭饱,跌跌撞撞地出了门,向暗夜中村民组长家的方向赶了过去。
“看你两个狗日那个格式!以为好大的b本事,广东再找钱怕也不是掳青杠叶,还五千块钱一亩?有人做不丢荒老子就烧高香了。”李成魁老爹紫着脸,望着李成魁和李群英的背影骂了一句,磕磕烟袋一脚踢开凳子出了门。
自从前些日子参加了村里茶叶种植的竞标会后,李成魁老爹两口子一商量,决定将家里的几亩田按照一亩五百元的流转金三十年期限流转出去。但李成魁一回来,情况好像就变了。
李成魁非要老爹把流转金熬到两千块钱一亩才能把田土流转出去,一想起这个事,李成魁老爹心里的愤怒又上来了,刚走过一根田艮,他又折了回来。
“老婆娘!走,老子们也去开会听哈,看是些哪样政策?都奔七十的人了,还做那点地方搞哪样?那个龟儿子到处乱吹说赚了好多好多钱,就是没往屋里汇过几个钱,屁股一拍两个小崽崽一甩就走了,要真的是五百块钱一亩,弄出去算了。”夜空里响起李成魁老爹呼唤老伴急吼吼的声音。
三
农村群众会议一般是在村民组长家里召开。几条长凳,外加一座老式木沙发就构成了会场。
村民组长刘椿山四十多岁,是留守在山村里的“最年轻”的劳动力之一。其实他也羡慕过外出打工者的“风光”,但看到寨上的“留守儿童”一个个读完初中就奔了父母的老路,他怕了,膝下的两男一女都品学兼优,他怕误了她们的前程,只得断了外出打工的念头。刘椿山每年都种十亩左右的烤烟,之所以种十亩,是因为十亩烤烟刚好可以供一个老式烤房烘烤。靠着过硬的技术水平,一家五口一年有五万多元的收入,拿他自己的话说外出打工跟在家里搞农业的收入差不多。
“崽崽些一个个都是上大学的材料,我哪里‘杀得成广’(到广东打工)嘛!我就是土里刨食的命。”刘椿山经常这样安慰自己。对于将土地流转出来种茶,他开始是反对的,毕竟小儿子还有两年才大学毕业,他想再种几年烤烟赚点学费,茶一种上,寨里就誊不出土地种烤烟了。
陈旭芳到他家里谈了好几次。“我说你也是,哪里找不到那点钱嘛,都是费力活路,只要勤快,只怕一年的收入还不只栽烤烟那点,还没有一点风险!”她一次次做刘椿山思想工作,“你是组长,组长都不支持这个工作,今后的工作搞个汆汆呀?还要做群众工作?”陈旭芳拿出女人特有的方式跟他急。
刘椿山的思想工作一通,接下来的工作顺不顺利关键就看召开群众会议的效果。
九点三十分左右,参加会议的村民才陆陆续续到来。三十多个村民围着火炉挤了个密密麻麻,几乎都是些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只有三四个中年农民,三十岁以下的就更不削说了。
“各位老少,我们镇要以双月村为中心搞一万亩白茶,镇里的领导张镇长和牟书记及陈支书都来了,她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传达,大家要保持安静认真听哈。”看到村民基本到齐后,刘椿山清了清嗓子,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会议依次进行。作为双月村的驻村领导,镇党委副书记牟钦佑首先发言。他用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很详细地向开会的群众解释了为什么要种一万亩茶,镇里有些什么措施、优惠政策等问题。
李成魁和李群英赶到会场的时候,牟钦佑的话刚刚讲完。
“叫老子把田拿出来栽茶,是割我的喉咙管儿,我那丘田是我一家人的救命田,谁叫我拿出来,我找他拼命!”李群英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条高脚板凳,“轰”的一下横放在会场中央,竭斯底里地挥舞着双手。
“叫农民佰佰把田土这个命根子拿出来,那都行?欺负我们老百姓不懂政策?”李成魁随之也坐到了高脚板凳上,还不断地打着饱嗝。
象平静的水面被人恶意地扔进一块巨大的石头,会场立即骚动起来。
“就是呀,土地是我们的命根儿,把土地都给别人,安排叫我们把嘴巴弄来缝起,到时候吃哪样?怕是饿死了都没得哪个管!”
“我也不同意,到时候茶叶没有发展起来,我们要不到租金不说,二天要重新恢复成耕地,怕还难得挖那些茶疙蔸。”……
见有人出了头,不安分的几个男女随即敞开了话题,发泄着愤满的情绪。
“我说你两个哥子,我们这里是在开会,有什么想法,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说啊?这位兄弟,看样子你可能在外头闯了好多年,不说见多识广,外面的那些做法你应该看到了一些,我们还不想办法发展,和外头的差距还要拉大。还有,你这位兄弟,话不能乱讲,什么叫割你的喉咙管儿?你们有困难党委政府哪时候没有管?”张清霜努力地压抑着心里的愤怒,说。
“管个汆汆,国家的钱我一分钱都没得过!你们要强行叫我把田拿出来,抓我去坐班房都行!”李群英满口酒气,一副找人拼命的样子。
“你们这些人,官不大,人家中央都说百姓为大,就你们在地方上乱搞,怕是想找打,要是在外头,像你们这样搞,被敲蒙棒了都不晓得,哼!……”李成魁随声附和,象天底下只有他最讲道理,最懂政策。
整个会场里,不满的情绪就这样被扇动起来,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欲言又止,也有人冷眼旁观。
“吵哪样?我陈雪芳对不起你李群英吗?去年你家姑娘生病没钱是谁送他去医院的?你李成魁外出打工,父母亲弄不来水是谁帮他弄的水?……”陈雪芳忽然在炉子上就是一掌,声音里充满了不满、委屈和愤怒。
“我说你狗日李群英呀,说你妈逼个横话,国家的钱你狗日没有得过?那农业补贴你得没得?你姑娘些读书交几个钱?没有国家的好政策,你那崽崽些读个卵子书!”发脾气的是年过七十的老村主任李祖军,“你个李成魁也是喝杯马尿了没得哈数了,老嘴嘴和老把把(指李成魁的爹和妈。)都同意了,你安排要把她们磨死啊?你拿几分钱给老人家啊?到处吹找了好多钱,纯粹是吹死牛逼,是王光儿话话!你两个狗日看哈,来开会的是些哪样人?人家是吃多了?还不是为了地方发展。要是前些年,你两个不遭整一顿才怪呢!”李祖军说。
见老村主任发了脾气,会场里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村民都看着李群英和李成魁。两个人顿时就蔫了。为缓和一下气氛,张清霜打开雷锋包,拿出几包蓝黄香烟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先别激动,先抽支烟。”她小心地将烟盒打开,挨个散烟。
轮到李群英时,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接了烟,低下自己的头,约两分钟的时间后,又一次将头抬起来,“张镇长,要我把田流转出来也可以,你们得给我个保证,每个月给我六百块钱的生活费。”他说。
“行了,你那个要求没得人敢做保证,人家张镇长们辛辛苦苦来是和我们协商解决问题的,不要不得了了,你那点田一亩都没得,不栽就不栽,我看周围的田都栽上茶了,到时就不让你过路,看你死卵朝哪儿过,哼!”老村主任李祖军打断了李群英的话。
“李祖军,你就是个‘汉奸’,一支烟就把你俘虏了,哼哼!”有几个平时和李祖军嬉笑惯了的女人不冷不热地甩了李祖军一句。
“我汉奸?你们算一下,我们这个寨上五十岁以下的人有几个留在家里做农活啊?要不是我们这些老球球舍不得田土丢荒,谁还搞农活噢!把田土流转出去,有哪样要不得?”李祖军说。
“有些人说话就是难听,大家都是看得到的,这几年镇里面的领导一个个就是变了,群众有哪样困难到村里面镇里面总能得到解决,哪家实在有过不去的坎,有孩子上不起学,有病人医不起病,有矛盾纠纷,党委政府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解决,罗应波家就是个显明例子!我们不能总是拿老眼光看新问题!我们不能只要组织照顾不要组织纪律是?大家说是不是?真有哪样不一样的想法,要心平气和地说,如果你一句我一句地还不乱套了?”农村老党员田维志提高了嗓门对大家说。
李祖军与田维志的一席话还真起了积极作用,“是啊,吵一席起哪样作用哇,要传出去的话怕人家还说我们这里的人不讲理喽!”几个老人一起说。
“咦,张镇长,他们男人就是人哈,有烟抽,我们这些女人些就干望啊?”张清霜正准备讲话,一个年轻农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我这里有干红苕,要吧?要就等散会了走我那儿来!”有男人接过话题说起了荤话。
“怕你狗日不敢拿出来!等散会了我们把你那衣服裤儿都脱了整不死你!”一个农妇说。
“对,他热火(喜欢)马尿(酒),我们每人洒泡烧酒(尿)等(让)他尝哈!”又一个农妇说。
……
在一片嬉笑声中,会场的气氛静静缓和下来。
“女同胞们,张镇长早给你们考虑到了,特意为你们买了糖果糕饼,我们女人也能顶起半边天,哪个敢小看我们?”待会场再一次安静下来,陈旭芳一边笑呵呵地说,一边打开另一个口袋。
张清霜递完了烟,在火炉边的凳子上坐下来,轻咳了几声,继续往下开会。
“我们镇万亩高标准白茶产业区建设是县委政府按照当前的‘三个万元’工程在我镇打造的第一个‘万元山’工程,可能大家不晓得什么叫‘万元山’工程,我在这里给大家解释一下,所谓‘三个万元’工程,主要任务是通过改变农业发展方式,改善传统耕作模式和生产经营管理手段,让一些农田、一些山地、林地率先达到亩产收入上万元,从而在工程实施区域内真正实现人均增收万元的目标。‘三个万元’工程,是市委、市政府准确把握当前我市农业发展的阶段性特征,加快全市农业现代化发展步伐,促进地方经济社会科学发展、后发赶超,而作出的一项重大战略决策部署!我们镇的‘万元山工程’简单地说,就是要依托杭瑞高速过境我镇、德沿高速过境我村和扶阳古城乡村旅游开发的大好机遇,集产业结构调整帮助农民增加收入和旅游观光为一体的宏伟工程,力争在2020年每个村民的年均收入达到一万,与全市全县同步建成小康社会。可能大家认为我们说的是大话空话,其实,有很多事情已经能够证实社会的发展是必然的,你们看,我们村的新农村建设规模已经成型了,我们的房子就和城里人的一样了,街道硬化还安上了路灯,德沿高速一动工,还要重新修建一条1千米长的崭新街道,你们可以想一想:我们的万亩白茶产业观光园区一建成,我们的乡村集镇按规模打造成功,我们的生活将是无比幸福。……”
“那这一万亩白茶镇里准备用哪样方式来打造呢?”趁张清霜停下来喝口水的间隙,有村民饶有兴趣的问。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现在我马上就要向大家说这个事。考虑到大多青壮年劳力已外出务工,在家的大多是一些上了点年纪的老百姓,发展茶叶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要是全部自己发展,资金、技术和劳力等方面的因素跟不上,肯定会失败,这方面我们有过失败的教训,比如去年我们在鸟坪发展了两百亩散户,结果一栽上后,国家的那点扶持资金一到手,就谁都不管理了,其他乡镇也如此,我们为什么发展茶叶成功了?因为我们几乎都是发展的是大户。当然,我们也欢迎有胆识的农民朋友发展茶叶。因此,我们党委政府的方案是把凡是公路沿线可视范围内的土地(包括田土)全部集中起来租给大户,我们收取土地承包租金以外,就去给大户务工获取劳务收入。”
“全部栽茶,我看光喝茶喝得饱不?”有人提出质疑。
“哎,这得行个哪样?公路沿线的土地都租出去了,我们种根菜都没有地方了,老实变成市民了,怕拿着钱还找不到菜买呢!”有人担心今后的日常生活。
“老天呢,你们担心那个,现在是市场经济,有钱还怕没有米和菜?”张清霜忙解释。
“把田土流转出去,怕还是不划算吧?”有人又问。
“这个问题也问得好,听我给你们讲”,张清霜喝了口水,继续向村民解释——
“我首先来算笔账给你们听。在我算账之前,麻烦你先把你种稻谷的收入算一下”。张清霜指了指一个坐在前排的村民。
村民站起来,灭了手里的烟,还真算起了账:“要得嘛!我一亩田扬干簸净了有九百多斤谷子。九百斤谷子打六百四十八斤米,够我和我老伴吃一年了。”
“但你算没算过另一笔账?你这六百四十八斤大米的收入,铧田、栽秧、望水、收割是不是要算日工?我们反复地算了一下,至少要用十二个活路。一个活路按当前日工费六十块计算就是七百二十块,种子和农药算一百块,肥料一百二十五块。你六百四十八斤米按两块钱一斤是一千二百九十六元,除去务工费和本钱还剩三百五十一块。你看嘛,人倒费力了,根本没有多少收入。”张清霜帮助村民算完了种谷子的账。
“他做的活路都要算成钱,那我们一天做哪样哇,不种田了,要是天天在家里耍怕还耍不住。”一个五十左右的农妇接过了话茬。
“这位嫂子,你先别说,我算给你听一下。如果种茶了光是人家给的租金就是五百块,你什么成本都不要,可以去帮助打工,一亩茶园的管理活路至少要九个,一天按六十元算的话,都该五百四十元。总共就是一千一百三十元,还不管它是不是正常年景。你说是不是?像去年大天干,不但没有收到庄稼,还倒贴日工,你们说划不划算?”张清霜因势导利继续算账。
“你们算倒是算得好听哦,要是我和他爹都去做工的话还不止你算的那个账呢?问题是,到时候你想讨回工钱当央求老祖公,紧了(长时间)不得。现在的老板,赚钱了工钱还好讨点,要是亏了,怕要拖到猴年马月!我们又不是没得汤淘过(教训),前些年我们将田租出去种烟,现在都没得租金,我还敢相信哪个啊?”,农妇一席话说出了心里的担心。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到时候我们要与种茶的老板签定协议,还要交上保证金,你怕哪样嘛?”,牟钦佑接过话说。
渐渐地,村民们先前愁眉不展的脸增添了丝许笑容。心里暗自盘算着。
“再说,管理茶叶的活路总比那你铧田、挑包谷担子要轻松,你们也该干点轻松的活路了”,陈旭芳说。
“说起来也是,政府倒是替我们想得周到,希望我们老百姓早点过上好日子。你看,这几年又是修沟又是修水。又是建新农村,又是修文化广场。原来在我们德江当书记那个杨副市长还亲自关心我们这个村呢!”又一个村民思想似乎转过弯来了。
“就是嘛,等将来德沿高速通了,万亩茶叶基地建好了,那时候我们这儿山清水秀的几多漂亮哦。城里的老大爷们还要到我们这儿来耍呢!”刚才说坚决不同意的那个村民还笑起来了。
会议总算圆满结束,张清霜回到办公室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喂!吴书记,效果如何?”她没有忘记问一下吴飞在东元村召开群众会的情况。
“还可以,我们也是刚刚结束!”电话里传来吴飞疲惫沙哑的声音。
四
灰暗的天空,朦朦的细雨漫天飞舞,飘落在镇政府大院的水杉上,汇成晶莹透亮的小水滴落到窗外的雨棚上,发出阵阵滴滴答答很不和谐的声音。凉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钻了进来,令人顿时起了一个冷颤。
“都八九点钟了,怎么还不见人些来上班?”一直觉得办公大楼有些冷清的聂瑶忍不住问杨旭。
“就你爱睡懒觉!人家吴书记和张镇长早就拉着一帮干部去双月村了,说是各组的群众会都开了,得去实地落实万亩高标准白茶产业园项目。”杨旭有些不冷不热,“吴书记说一定要打开高标准白茶产业园项目建设的局面!怕是有点老火!”他说。
“要发展,特别是大刀阔斧地变革,毫无疑问,肯定有太多的困难,关键是领导者的决心、勇气、策略和团队的战斗力。走,我们也去看看,不要老是窝在办公室里。”聂瑶故意引经据典,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
正好有干部驾驶自己的长安车去东元村,两人立即准备好相机搭上便车直奔双月。
将近九点钟,聂瑶一行到达双月村新街村民组。雨依旧淋淋沥沥地下,一个又一个村民或打着雨伞或穿着雨衣从田间小道路过,尽管他们行色匆匆,心里其实充满了对土地的依恋。
田里的红薯藤长得正旺。一个村民从田间走出来,在田边的水凼里洗去双腿上的泥巴,站在田埂上,一边点黄果树香烟,一边打量满田生长茂盛作为猪饲料的红薯藤,仿佛红薯藤拔节的声音,此落彼起,一声一声,都响在他的心坎,他的心里,又有了冬日里全家人聚在一起吃泡汤肉的场景——但他是村民组长,又是老共[chan*]党员,支持镇里的产业发展是应该的,就在前一天夜里,张清霜已经找他谈了两三个小时。说好自己亲自将自家田里的红薯藤拨掉背回家作为猪饲储备,但到田边他却犹豫了,看着绿旺旺的一大片红薯藤,他始终下不了手。
“同志们,帮忙下田扯红薯藤啊。”见村民组长一直不动手,张清霜命令一起去的几个干部。工作组的几个干部犹豫着走进田里,像没有吃饭一般开始拨红薯藤。
张清霜知道,同志们心里有畏难情绪,她想发火,但忍住了。她心里其实也很纠结,但局面不打开,她没法向县里交待,也无法向自己交待。她挽起裤腿,将雨鞋穿上走进田里,毫不犹豫地拨起红薯藤来。
在绵绵的细雨中,在张清霜的带领下,公路沿线田间的红薯藤被一一拨去,大家的心里于是渐渐亮堂起来。
就在大家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一个五十多岁的农妇右肩挎一个破旧的背篓,从远处跌跌撞撞地走来。
“天啊,你们真是伤天良啊,我这些红苕是拿来喂猪的呀,你们现在把它扯了我拿哪样喂猪啊?”农妇来到一丘已经被拨了大半的红薯田里,呼天抢地痛哭起来。
“老人家,你别这样好不好?”几个工作组的干部慌乱中忙将农妇边拉边劝。
“老人家!我昨天晚上不是到你们家说的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就这样啊?”张清霜问。
“我不是不同意用来种茶,这么好的红薯藤我舍不得啊,就不能晚几天啊?”农妇一边说,一边揩着脸颊上淌下来的泪水。
“老人家,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么大的项目我们不能耽误啊,这对我们整个村、整个镇的发展是一件大事,是啊,我们会损失一些小利益,所以我们需要你们理解!希望你们支持我们的工作……”张清霜努力地做着农妇的思想工作,她紧紧握住农妇的手,说:“来,你先上来,消消气,听我慢慢给你解释。”
做群众的思想工作是天下第一难事。好在合兴这片土地的群众很质朴,也最能识大体。在工作组全体干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服中,农妇思想上的疙瘩被解开,同意了工作组的做法。
雨依旧在淋淋沥沥地下,只是已经不再那么冰冷,不再那么让人晦气。
五
双月新街是小乡时期的乡政府所在地,撤并建后,新街作为一个商品集散地被保留了下来,一直热闹繁华;在岁数大一点的人心里,这里曾经是个是非之地,有不少干部因为桃色新闻人生被蒙上污点。有人曾经这样总结:新街有“三多”,一是不良少女多,二是赶场天酒鬼多,三是赌鬼多。
新街有现在的新气象,除历届工作组的努力,一群文艺爱好者的坚持攻不可没,这是后话。
眼下,将田间杂物去除,让挖机尽快顺利进场是当务之急,大的方案是明确的,工作只是按部就班逐步开展。消息很快传开,茶余饭后、田间地头乐此不疲地谈论种茶的事,有人觉得是好事,有人认为将土地流转出来是逼农民没有饭吃,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也有村民犹豫不决,毕竟心里吃不准,如果以后领导换了,说过的政策还算吗?为了消除村民的顾虑,鼓励大家尽快签订土地流转合同,镇党委政府组织人员进村入户反复做群众工作,这一项工作前后就做了半年多。
流转政策一出台,部分村民同意流转土地。随着合同的签订,耕田机开始进入田间地头,局面被顺利打开。大家都感觉着万亩高标准白茶产业区建设可以很快建成,可事实不是如此,毕竟土地流转的事施行起来没那么顺利,每个人的想法不同。
在工作中,双月村新街的低保户彭永亮就耍起了横。彭永亮扬言:谁敢铧他的田就找谁“滚水”,要他将田土流转出来也可以,除非每个月开他六百元的工资,政府还要和他签订协议,协议书上要体现党委政府的承诺,并且必须去公证处进行公证,否则就钉在这里不动!扬言结束还不忘骂上几句脏话。
白茶产业项目建设就怕钉子户。牟钦佑和陈旭芳三番五次去他家沟通,可彭永亮就是死守自己的条件,别的都免谈。这怎么办呢?他家的地动不了,宏大的产业区建设就会影响很多农户。
“张镇长,没有办法了,彭永亮那个狗日的思想工作就是做不拢!要不你亲自出马?”在向张清霜汇报工作时,陈旭芳忍不住说起了粗话。
问题汇集到工作组那儿,大家都看着镇长怎么办。张清霜淡淡地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彭永亮不想把土地流转出来,我们也不靠他那点地方,你们先放出风去,说是双月村的白茶产业不搞了,新农村建设和其他项目也不搞了。”
“什么?不搞了!张镇长,你不是让我这个支书没法向群众交待呀?大部分群众合同都签了。”陈旭芳不理解。
“旭芳,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张清霜拍了拍陈旭芳的肩膀,笑了笑说。
白茶产业、新农村建设和其他一切项目不搞了的传言很快就在双月村流传开来。
村民们感到无比失望,一直在盼望着能将自家的房子改造成洋房,可突然就朝令夕改砸锅了,这还是政府吗?一番群情激昂,村民们找到陈旭芳,大家请他出面与政府交涉此事。
“我不晓得,要去谈你们自己去和张镇长谈,我不管了。”陈旭芳很无奈地摊开双手,摇了摇头说。
村民组长只好带领一大帮村民,前呼后拥来到镇政府,质问张镇长项目变卦的原由。
张清霜笑眯眯地劝大家冷静,解释说:“不是党委政府不搞那些项目了,这毕竟是大好事嘛。是你们村新街的彭永亮家不愿将土地拿来种茶造成的嘛,他在难为我们,我们又不能强制执行,本来他一户不愿意倒没有什么,问题是他一不愿意,就影响到好多农户跟着不愿意,最终就导致白茶产业落实不下去,白茶产业一落实不下去,上级领导还敢把其他项目落实到你们村?因此,我们只好先把这事搁下了。”
众人一听觉得张镇长说得很有道理,一帮人嚷嚷着就一起去找彭永亮,要对他集体声讨。
“我只有那几丘救命田,都流转出去栽茶了我喝西北风啊?你们倒是靠打工找钱噢,我这个格式怕是没得哪个要我打工,何况政府的话谁敢相信?二天政策一变,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严。”彭永亮说。
“就你想得起!哪个不晓得你有低保?两个姑娘又在外头打工,你那几丘田巴巴不是一直都租给人家的,也没得几块钱租金,你糊弄政府的领导行糊弄我们起卵用!”村民组长一听彭永亮的话就来了气。
“快点把你的合同签了,别耽误大家的事。”
“再不签合同影响了我们村项目的落实,今后你狗日有事老子们懒得管你狗日的!”
“彭永亮,你为大伙儿想想好不好?因为你一个亏了一村人。”
……
“好!好!我依大家的,我本来是想熬个好价钱了再和张老板签,你们搅了我的好事啊!……”彭永亮说。
“好价钱,你鸡巴想的倒美,政策又不是为你一个人定的!哼!”村民组长鼻子里哼了哼,没有一句好话。
彭永亮顶不住众人的压力,终于答应将自家土地流转出来,产业区建设工作继续往下进行。
在去镇里汇报工作进度的那个晚上,陈旭芳很兴奋,与张清霜共进晚餐时,她们一起喝了很多酒。那是一个有月光的夜晚,月光,美酒,月下的两个女人,构成一副绝美的风景画。
五
从十月十日到十一月十日,经过全镇一百余名干部的努力,涉及双月、东元、白果、清明、青龙岗、茶园、大兴社区、长线、船山沟等九个村(社区)的白茶产业区田间杂物被全部清理结束,但更大的困难还在后头。
时间到了深冬,说是深冬,其实从未下过雪,天总是干冷干冷的,让人心情郁闷。十二月五日,吴飞依旧劳累了一天,正准备抽出一点时间休息一下,电话却急切地响了起来,是周万玲打来的。
“吴书记,青龙岗村有个情况,我一时处理不下来,需要领导们协助!”周万玲在电话里说。
“走!陈永波,杨旭,你两个和我去白茶产业区下队,青龙岗村出了一点情况。”吴飞叫上正从镇政府办公大楼下来的陈永波和杨旭。
越野车重新启动。沿着弯弯曲曲坑坑凼凼的通村公路,一路颠簸驶向青龙岗村。
“哎,这些老百姓也确实事多,大小群众会上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不,关键时刻又感冒了。刚才周万玲打电话来说,青龙岗一村民堵在旋耕机前面,说不给他说清楚就是不准铧!”随着汽车的颠簸一歪一抖,吴飞对坐在后排的陈永波和杨旭说。
“老百姓的事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东家鸡娃进屋拉了屎西家牛儿害了邻居庄稼之类。但我们可还真不能看成小事,你给他话说话交处理好了,他上街还老远就喊‘同志,喝杯酒!’,你不理他不帮他处理解决好,他就要骂朝天娘。”陈永波似乎在对多年来积累的群众工作经验做一些简单的总结回答了吴飞的话。
一路打着话把子,车很快就到了青龙岗,在老街下车,穿过一条长长的水泥巷道,路过一所不时传出“党的温暖像妈妈”歌声的小学校,就看到村寨外面不远处的山丘上隐隐有一群人在闹哄哄的,那儿就是双月万亩高标准白茶产业区的青龙岗茶园建设基地。
吴飞在前,陈永波和杨旭紧随其后,走过几根烂泥田埂,爬上几个高坎,不时就来到一座山丘上。一台旋耕机“轰轰轰轰”喘着粗气,冒出一股股淡白的烟尘,摇摇摆摆升上灰蒙蒙的天空。一个驾驭好手坐在车上,熟练地操纵着那圆圆的方向盘,随着机器的不停抖动而忽坐忽起。旋耕机后面,机齿轮不断转动绞起的颗粒泥疙瘩跳跃着飞向后面。田埂的另一头,镇人社中心主任周万玲身穿黑色尼大衣,肩上挎着“雷锋背包”,看到吴飞们到来,急忙放下正在请求“增援”的电话,急匆匆迎过来,向吴飞汇报起事情的具体情况。
“吴书记,青龙岗这片茶园基地的落实其实基本上已经搞定了,通过开群众会,做个别人的思想工作,大多老百姓的观念已从传统老式的农业生产模式上转变了过来,500亩基地任务落实现已基本完成。你看,就在这节骨眼上又冒出个‘程咬金’,他就硬是不准铧,怎么说都解释不了,我实在是没得办法了——”
“老子就是不准铧,不给我说清楚就是不得行,我看他有好大的x本事来杀几楷摆起!”周万玲的话还没说完,村民冯万江就从上面一根田坎上站起来,一边赌气的骂,一边把手指向对面村寨的某一处,眼睛同时看着手指的地方。显然,他骂的另有其人。
吴飞拿出兜里的“黄果树”,抽出一支,对叫骂着的冯万江说:
“兄弟,你不要闹了,有哪样事情好好说,下来抽支烟了。”
“烟我不抽,我就是要骂他狗日杂种儿,他有哪样x本事说我不同意就硬来,我今天就是不干,看他狗日敢把老子卵子砍甩了!”
吴飞看他还在气头上,就没有再叫他抽烟,而是把烟转而递给围观的一些群众。有群众说“这烟好哎,抽支。”其实吴飞当了这么多年的乡长书记,德行学得好,烟酒不来。偶尔陪陪上级下来的领导搞两盅酒,常常“面红耳赤”。
“他妈x些说整就整,从来没到我家门上去说过,还背地里说我不把土地流转出来种茶他就硬搞,今天就搞盘试哈嘛!”
冯万江还在吼,但从他的吼骂声中也听出了事情的一些端倪,一定是村里的干部或组里的生产组长工作没做到家,还扬言“硬搞”就气坏了冯万江。其实冯万江不准铧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赌气,看你怎么“硬搞”。
“冯万江,你不要闹了,下来!有哪样和我好好谈。”摸着了一些门道。吴飞有信心地叫他下来谈。冯万江也暗暗从干部的称呼中听出吴飞书记的身份,心里也可能在自责:又有好大的身份嘛,人家镇党委书记来给你个说法就该知足噻。于是语气就慢慢转变了。
“吴书记,你听我说,我负担重还不要紧,村里有个别干部就是不像话,开会不喊我,无缘无故就喊旋耕机来铧我的地,这不出奇,还向其他人说,我冯万江的土地不拿出来种植白茶就硬搞,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哎呀,坐是一塌土,就是一家人,左邻右舍坐一堆,哪有不说一些干话喽,话明气散,吼也吼了,气也出了是哪个说的‘硬搞’又不敢出来搞,说明他还是理亏。你说是不是——”
“吴书记,镇里今晚开领导层会议,你先去安排一下,我来做他的工作,等会他还要喊我喝酒呢。”吴飞正在说着,政法委书记余世凯也赶到了,还很有信心的说。
事实上,余世凯并没有费多大工夫——不过就是在冯万江家里吃了一顿饭喝了几杯酒抽了几支烟——就把冯万江的思想工作做通了,当有人问余世凯是怎么把一个刁民给治服的,他只是憨厚地笑了笑。“bei(用)得了langge(怎么)做?天上是那些神地下是那些人,我讲都不听老实是没得哈数了。”他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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