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象沙漏,又象冬日里细碎的阳光,洒下一层薄凉。一晃又是三九了,东北人到了年关,就爱熬猪肉皮冻吃,白天看着食堂师傅用猪肉皮熬出来的皮冻,切成小方块型的薄片,放在盘子里,颤颤巍巍的样子,再往上面洒些蒜泥,香菜,色、香、味、口感俱佳,而且对人的皮肤、筋腱、骨骼、毛发都有重要的生理保健作用。只要是扫上一眼,就感觉口舌生津。
可以说我是个怀旧的人,想想自打父亲去世后,就再也没吃到他老人家亲手做的皮冻了,内心不觉黯然。其实市场上也有卖皮冻的,主要只是想吃那个味道,那个味道便是亲情的味道。
为了解馋,下班之后,我也去了超市,买回一斤猪肉皮,想试着做皮冻。
都说好女人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些对于我来说,应该比登天还难。记得前几天,儿子想吃京酱肉丝,他们爷俩去超市买回来里脊肉,等我用了半个小时把这道菜端上桌来的时候,他们爷俩一个个都不用好眼神看我。
我关掉厨房的灯,用抹布擦着手,说:“怎么了?看什么看!动筷尝尝,味道肯定比饭店的要好得多。”
儿子用手指捏起一条,撇撇嘴:“老妈,亲妈,你这是京酱肉丝吗?怎么看都是京酱肉条。”
老公在那里笑着打开一瓶啤酒,咕噜咽下一口,拿起筷子,夹起一条放在嘴里。
我说:“儿子,你看你爸都没说什么不好,老妈这是实惠做法,一条一条的卷在豆腐皮里,再加入各种小菜,味美价廉,方便快捷。”
“好了,老妈,快吃饭吧,我错了,虽然你这丝和条的比例差距很大,我爸那是能将就你,我也学我爸,只吃不说话。”
回想前几天给儿子做京酱肉丝的事,总感觉没有好的厨艺,真是愧对儿子和老公。
我在厨房里小心而仔细地切着刚从锅里捞出来的肉皮,一会去网上看人家的做法,一会在厨房实际操作。把一片片肉皮,平整地放在竹制菜板上,记得去年买这个菜板的时候,还给同学打了电话。她说,木头菜板容易掉沫,竹制菜板费刀,在她的建议下,我买回来竹制的菜板。就这样,肉皮在我的刀下,不一会就变成了细细的丝,然后又按照网上的说明用盐卤一卤,揉一揉,去掉肥油,再放到锅里,加上水,小火慢炖四十分钟。为了看住火候,我在厨房做起佳木斯僵尸健美操。
刚把皮冻熬到一半的时候,老公就喊我,你妹妹找你聊天。
我说再等一会,忙完了再和她聊。
都收拾完毕,坐在电脑前,吃着老公给我剥好的血橙,给妹妹发出一个qq抖动。
妹妹停下正在玩的游戏,对我说,姐,二姐叔公公2号去世了,你知道吗?我很淡定地说,不知道啊,出殡了吗?妹妹说,已经出了。
二姐和二姐夫是大学同学,当年二姐因病休学一年,才和晚一年上大学的二姐夫成了同学。记得二姐和二姐夫开始交往的时候,父亲就放了狠话,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主要原因是当时二姐夫的妈妈为人处世不通情理还专横跋扈,街里邻居相处的都不和睦。听老人们讲姐夫的叔叔在解放之前,家中还藏有龙袍,自称为土皇帝,解放后被捕入狱成为阶下囚而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但是姐姐和姐夫的姻缘如天意安排一般,雷打不动,最后父亲只好妥协,给姐姐操办了婚事。
多年以后,姐夫的叔叔从监狱释放出来,被遣送回乡,因为无儿无女,经观察后说姐姐可以和不通情理的婆婆都能够相处的非常融洽,那就一定是个好媳妇,最后他在所有的亲属中选择了在姐姐家养老。
我前几年回去的时候,在姐姐家看到了这位自称为“土皇帝”的老人。
其实,真正的皇帝,我们这一代的人谁也没有见过,都是通过网络上的图片或在电视连续剧里看到的那些所谓的一国之君,大部分都是英姿勃发,威武高大的那种。
当这位在我们那里曾经显赫一时的土皇帝就在我眼前时,我不仅感叹岁月如梭的同时又唏嘘不已。
他身材矮小,肥胖臃肿,比传说中的武大郎能高一些,长相一般,小小的,眯缝的而且混浊的眼睛给人的感觉就像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似的。一条腿因为在监狱里受过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分明就是一个十足的乡村老大爷。或许是我的思想狭隘吧,心想就这水平的人也敢自称皇帝?
餐桌上,姐夫对他毕恭毕敬,频频起身为他敬酒,他也会很乐意地接受。
一顿饭在连说带笑中吃完,这个“土皇帝”说话却非常少,只是把笑容可掬的一面展示给我们。
后来,有一年秋收过后,姐姐和我讲,她叔公公突然失踪了,这可吓坏了刚下班回到家里的姐姐和姐夫两人。姐姐急忙给亲属们打电话,联系家族里的人有没有见到他的行踪。每一次姐姐带着希望打出去的电话,得到的回答却令人非常失望。在相隔24小时之后,姐姐和姐夫终于在离家不远的一片梯田处找到他。经过了一宿,面对姐姐的询问,他很淡定,只说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再问别的他什么也不说。姐姐知道,叔公公离开自己的家乡有四十多年了。但在自家住了一年多,而且每天都出去溜达锻炼身体,头脑正常,反应灵敏,可偏偏就在离家不远梯田梗上找到了,这怎么能是迷路呢?
再后来,大家对他那次迷路有很多种猜测,也有人看见,他曾有好几次去过那个地方,只是他不说,最后这件事也成了一个谜。这个迷也随着去年五月份,他被检查出直肠癌,熬了九个月时光,最后油尽灯枯而终止……
我正在想姐姐家的事想得出神的时候,妹妹给我也发来一个抖动窗口,对我感叹这日子过的真快,不知不觉又到过年了。我说是啊,一梭又一年,如水过无痕般。妹妹问我回不回家过年,我说不回了,年假没有几天,来回折腾,就一个字——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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