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悄无声息的走了,几天后蜂拥而至的苍蝇通知村里的人为他送葬。坟在一个小山坡上,他父亲坟的正下面。爷爷是本家的爷爷,另一位爷爷在叔叔大伯的搀扶下颤巍巍的为他扬了第一把土。
这一切我都是听爸爸讲的。那个夏天,我看着堆了满地的废书废本子问:“爸,以前常来咱家的跟我要纸卷旱烟抽的那个爷爷怎么好久没有来了?”“他已经死了有半年了,你也不在家,回家也忘记跟你说了。”
爷爷叫喂狗,从小没有母亲。八岁的时候,鬼子用一块大奶糖换去了他当游击队长的父亲的性命,村里的人说这孩子的良心生下来就让狗吃了,于是他的名字换成了喂狗,从小吃百家饭长大。
二十多岁的时候,村子里的老人说:“喂狗呀,你看你的那些兄弟们,他们都成家了,你也不眼红?你的爸妈走的早,只能靠你自己挣个媳妇回来了。”爷爷去了山西,下煤窑。没日没夜的苦干。一个冬天的早上,同煤矿的人从满是煤气的屋子里面拖出了昏迷的他,同屋十八个人只活了被欺负只能睡在靠门口吹风的他。从此他变的有些痴呆,村里的人都说他傻了。
“我不傻,你才傻呢!”大干、苦干的跃进年代,寒风呼啸的日子,他光个膀子,干的大汗淋漓。村里人是说:“这喂狗呀是真傻了,公家的活用的着这么卖命吗?”
这一切碰巧视察工作的特派员见了,送他一个大奖状和一朵大红花。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村里的人说:“喂狗呀,这下你的媳妇不用发愁了。”可惜的是奖状和红花丢在了喝多的路上。
一年又一年,他依旧吃着百家饭,出卖着自己的力气,村里为他张罗媳妇的人却衰老了,死掉了。
在他六七十岁的时候,还能精神抖擞的挑一整担水,砍一天的柴,吃三大碗饭,一天两包的烟都不够抽,只能是常常找我这样的上学的孩子的废书废本子卷旱烟抽。
他喜欢每一个小孩子,经常嘻嘻哈哈的跟他们开玩笑,直到村里的孩子们都学会放肆的叫着:“喂狗呀,你想吃大奶糖不?”“喂狗呀,你想娶媳妇不?”
去年的时候,村里的人商量着把他送进养老院,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有衰老的迹象。他不去。
今年的时候,他死了,去陪他的父亲母亲了。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5-4-9 18:53:28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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