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牢骚，显然不能解决问题。所以正常的做法叫提建设性意见。可牢骚易发建设难做。况且真有一个纯建设性的意见吗？没准建来建去，到头来却发现已建到了敏感区，甚至到了无解的死胡同。不信，咱就按着这个思路建一把。

先说食品安全，一直以为食品问题都是质监局的事，各路新闻也都说要认准包装袋上的qs标志。而这个标志或者说食品生产许可证，的确是质监局发。后来，认识了一个食品审查员才知道事情远非这么简单。

首先，并非所有食品都归质监局管。先说原料，粮食蔬菜等农产品归农业部管，蘑菇木耳等林产品归林业部管，鱼虾螃蟹等水产品又归海洋部管。只有这些作为原料进入加工过程才归质监局管。而一旦经过加工进入流通，又归工商局管了。

如此，对照一下前阵子“染色橙子”、“熏白木耳”的新闻，就真的很发愁：长在树上的橙子，和未采下的木耳，归农林部管。如果进入企业要加工成罐头蜜饯的话，这个加工过程归质监局管。可这些橙子和木耳只是染了一下色或漂了一下白，你说归谁管？真的谁都可以管，谁也都可以不管。

其次，就算食品要经过加工，也并非都要质监局管。因为质监局只管发证，大的企业发国证，中等企业发省证，更小的企业如作坊不发证。不发证的自然就不管，因为它们又归到工商局了。大中小区分也很难。大的好办，中等的如果证件到期再审不合格，或业主干脆不续办，质监局也没法。因为只要名义上叫作坊，这个企业照样可以生产。而这时候就该归工商局管了。要知道没证的作坊更多，他们一样生产，且产品也更多，除了不能进超市，没什么区别。而从发证企业到没证作坊的变换，经常发生，质监和工商谁都搞不清楚，自然也就都可以不管或没法管了。

单说有证的企业，证件其实也只是个摆设。严格说，企业先要申请审查，等合格并颁证后才能生产。这就是说审查审的只是硬件，一般没否决项都能过。而审查期间企业自然要做出的最好的样子。至于审查后如何生产，审查者就不再问了。其次，如果是严格按要求审查了，至少还能说明硬件过了关。可实际上这个程序也有很多漏洞：先是审查员的问题，都在一个领域混互相都熟悉，自然就有关系网。就是领导不打招呼，审查员间互相通个话也要照顾，况且难得碰上一次领导不关照的企业。最后究竟是过还是不过，硬件只占很小因素。再说但凡能过都会过，过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好吃好喝好招待，外加好拿好关系，谁非要得罪人？政策紧了不得已百里挑一家不过，政策松了申请了的都会过。当然，规定里也有审查后复查的条款，复查不合格要追究审查员责任甚至取消审查资格。但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而更多的是审查员也会出血给质监局，好给自己多安排几次审查。现在据说食品监管要从质监局划归食药局，其实这个流程没变。对管理者和生产者来说，堤内损失堤外补，这才是硬道理。而堤内堤外的得失，只关各自的腰包。被忽视和被牺牲的，唯有食品质量！整个体制就是这样，真说要解决食品问题的建设意见，答案就是“无解”！

明白了食品监管的难题，也就理解了城管。要说当年成立城管，就是为解决分头执法互相扯皮的问题，也就是让城管部分承担工商税务质检卫生文明办绿化办等部门的职能。可问题是这样一个城管组织，真能成为“不管部”吗？它如果真能代替那些部门，哪还保留那些部门干什么？如果部分代替那些部门，至少这些部门承担这部分职能的科室该取消。可实际上两者都做不到，到头来不过是又增加了一层机构，再多养一群土匪而已！所以要解决城市管理的问题，答案还是无解。

这些问题太复杂，那就说简单的，如顺风车。这个问题太简单：几个熟人一趟行程，各自开车浪费拥堵，拼在一起低碳环保，实在是百利无一害。如果说要注意的一点，也就是大家各自留下姓名电话，车主尽可能投全险。可就这样简单的事，以前却被定义为黑车，是政府严厉打击的对象。现在政府同意了，无非还是提醒“姓名电话和全险”，至于费用怎么摊，是周瑜黄盖的事，用不着别人操心。

可这样一来，顺风车和黑车就真分不清了：我总是和您同路，总愿送您到站，随时等您往返，时间长了自然就熟了，至于价钱多少，您看着赏。您说我是雷锋还是黑车主？果真这样，到那时，还会有出租车吗？还有出租车公司存在的必要吗？所以，这事最建设性的意见就是彻底取消出租车公司。可这意见显然不会被采纳：那么大一块肥肉，怎舍得丢掉？

理解了这个，也就理解了除夕高速免费的问题：有人说节假日高速免费是以人为本的体现，这绝对没问题。也有人说高速小车免费，对那些没小车的人不公平，这个自然也有道理。可问题不是免不免，而是高速究竟收了多少费？都说“贷款修路、收费还贷”，可问题是，不少修路钱本就是财政，就算真贷款了，为何也总是“贷款有数，收费无期”？！中央严查过多次收费公路超期收费，到现在你听说几条公路还完了贷款，从此免费了？到头来高速简直就成了梁山泊：一朝开路，终生劫道。或更像瑞金那口井，只要有水，就永收水费，还要外带跪拜!

节假日高速费，也就几天的事，为此争吵没啥意思。尤其是反腐伟业相比更是如此。去年一年抓了三万多贪官，平均一小时仨。按一个一千万算，这生意很不错。这话难听，可也有道理。你当然可以说王岐山手下的人不会都是黄松有，可你也不能完全肯定全国纪检队伍都是王岐山吧？如果今年抓三十万，还真担心不亡国也会亡党。看来光靠抓还真不行。而反腐的建设性意见，实在也很简单，无非是财产公示，公开选举，三权分立，轮流坐庄之类的，可这些都不敢说更不允许试着做！所以到头来还是无解。

……

其实，所谓无解本身就是答案，甚至意味着是一条道。眼下就有两条备选的答案：有人说，发展的根本瓶颈是诚信，文明的终极目标是宗教。仔细想，这话就一条很好的建设性意见。可就算这样，你我也都知道，寻回诚信可比发展鸡地屁难得多，信你升天比实现主义更难。但这并不妨碍这个解本身的正确。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解。今天又听了上海的620案，一人枪杀六人，结果毫无悬念。可总觉得这有点像杨佳，审的只是案子的后半段，前半段故意被忽视了。如果一定要追究，也许他们都像山西胡文海。无论整个案件如何精彩或多么残暴，这些故事到此都结束了，也就是说问题解决了，或者说找到了无解里的解。

只是，很显然这个解，目前办不到，甚至活人都办不到。所以，从活着的角度看，还是无解。

于木鱼宅

2014-1-14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