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条江里，同样的鱼

从源头的老山沟，上农家鸡拉屎的餐桌

那是家常菜，不值分文

从入海的三角洲，入商家应酬的酒席

那是特色菜，价值连城

从京都的金水河，登国家迎宾的国宴

那就是国粹，无价之宝

于是，祖祖辈辈活在老山沟里的鱼们

就丢下老幼，空巢而出了

一路，追赶着时代汹涌澎湃的江流

或东进；或南下。劈波斩浪，百折不回

渔汛在出海口的三角洲涌现

鲜靓的，游在灯红酒绿的梦幻里

等着城里人去生吞活剥

健壮的，悬在见风就长的脚手架上

造着城里人奢华的安乐窝

剩下的，闷在不见日月的流水线上

产着城里人发达的金蛋

这群鱼，终于将自己的肉身

高价卖给了城里人，在“火热”的生活里

让商家，官家在鱼肉中

像中国的沿海城市一样一天天肥胖起来

我不敢正视：这群挂在城市屋檐下

被四季的城风收刮得枯干枯干的鱼

它们总是渗出一身盐腌渍后白白的霜

哪天，回南风欲赶走故乡的信风时

鱼干们都会提前知道，并流下一串串泪

另一路，蹬在比教室还封闭的活鲜车里，北上

中国孩子被动读书那样，吸着别无选择的氧

按不二的路线，挤在独木桥一样的进京公路上

经一次次测试，过五关，斩六将，戳上一个个

提升自己，改变身份，带着血色的印章

寄身在金水桥下的“深水”里

盼着哪天入席国宴

鱼儿们哪里知道，入席国宴还有规则

哪怕是占虚席的“棒槌”——萝卜

那也是要通过“萝卜式招聘”的

那些称霸席主的：乌龟王八蛋

就更是要带有户籍标识的特供儿了

一群老山沟里的鱼儿，再天然，真材实料，无污染

身上戳再多带血色的伤身伤心的洞

户籍里的泥土味能戳掉吗

我不敢深思：这些老山沟的鱼儿们，该去哪里

老山沟是去不了的，那里，因开采

老人一样，身掩黄土的泥鳅，鳝鱼都枯死在了老山沟

迄今，还干瞪着白眼，看着这个世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