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天，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想见书记的冲动。因为没有这样的安排，所以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最后要不是有人告诉我说书记就在办公室里，我是不会离开我们的会场去的。一年到头了，大家也辛苦了一年，加上今年我们是第一次采用录像的形式进行年终考评，所以我知道，大家希望我能坚持到底。

可我知道，现在很多事情是由不得我的。既然书记有时间，我就得按照他的时间去走。因为他管的大，也做得大，小和大的关系，对于我这位喜欢哲学的人来说，还是能知道一些轻重的。到了县委，没想到还有人在那里等着见书记。我也只能等了。计划最多半个小时就会到会场的。可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尽管我不停地看表，知道我们的会议快要结束了。上午的录像我是看不了了。

没有办法，因为我心里还装着需要和书记交流的事情。这也是我的工作，而且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工作。等到十一点半的时候，书记那里总算没有人了。说没有人也不对，至少是轮到我了。去敲书记办公室的门，外边的工作人员赶紧跑过来对我说，书记不在那里办公了。我当时还纳闷，书记怎么会搬家呢？通讯员给我指点，就在同一层楼上，另外的一间办公室门掩着，我看进去，书记正坐在桌前批阅着文件。

我没想到书记会搬到很小的一间办公室里。但是看到这个情景，我想起来了，最近上边要求大家的办公室不能超过标准。看来书记是带头做了。走进狭小的办公室，书记第一句话便说，看我的气色还不错。这大概也是书记最担心的事情。我现在待的单位真的工作量很大，自己多年来身体一直不好，特别是有一段时间，我都有些吃不消了。好多次我真的都想放弃。可每次见到书记憔悴的神情，我就不得不放弃。

是的，不管是谁，要做成一件事情真的是不容易。我不止一次的说过，我们书记来自异乡，来的时候很年轻，现在已经过去八个年头了。对于世界的光阴来说，八年的确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人生来说，八年也许就是一个轮回。我笑笑说，最近尽管很忙，到那时工作的强度不大，所以感觉还能好一些。

坐在书记的对面，我知道我想说什么。可没等我说话，书记先说了，问我最近单位工作怎么样？要过年了，大家的事情处理好了没有？我点点头，其实谁都知道，现在过年在很大程度上不是过喜悦，而是在过难。不过我不想给书记说什么。因为此时此刻，不管是谁，心里承装的大概都是一样的。

我们县是个山区小县，我经常想，除了曾经有过的文化辉煌，实在是找不到当今什么值得炫耀的亮点。当年书记是来当县长的。当时我就有点怪异的想法，觉得领导真的不该来我们这里。尽管社会发展了，可我们的现实却不是时代的风光场面。对于年轻的领导来说，我知道，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挑战。

一晃八年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我不愿意用时间来述说什么。我更不想用光阴来记忆什么。我也不想和书记做过多的交流。我知道书记很忙，心里也很烦。我也有事，也想多看看大家一年来的辛劳成果。因为我们单位有两位领导因为年龄的原因这次要退下来了。按说这是一种自然规律，按说这是人生的必然。我不该再有什么举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却总是有一种恋恋不舍，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酸味。

特别是其中的一位，按照规定已经超过时间快两年了。我知道这次他应该退下来。可每次看到他对工作兢兢业业的精神，我就被感动。我知道，这世界很多东西不是用抽象来进行整理和总结的。而是在一种感动中慰藉心灵的。前不久我曾见过书记，说过我的想法。可是我知道书记也不容易。毕竟每个人走要面对自己的层面，每个人都要面对自己所要面对的事情。

书记其实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才坐到他的对面的。可是书记没说，我当时想好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大概有一分钟吧，书记一直再看文件。我沉默不住了，于是就主动问，是不是我们的那两位领导这回要上会讨论。不知道为什么，想来喜欢心直口快的我，当时却有了一种唯心的念头，心想不提那两个字，说不定一切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书记没有抬头，嗯了一声。当时我就知道，我心里渴望的东西没有了。尽管我不怪谁，尽管我知道，这就是游戏规则。可是人就是人，总是要经历生命智商的摧残，不想别离，却不等于不能别离。

我对书记说，说心里话，我真的是舍不得他们离开。尽管我也知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我只是心里有些恋恋不舍。书记这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喜欢十一码子事，可现实却是另一码子事。既然走到人生的这条路上，往前走其实都是精彩。

我当时没想到书记会说出这么一句令我无所适从的话语来。尽管我们书记很文气，文化底蕴令人赞叹。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会在如此纷繁的时刻给我说出这么一句富有哲理，又具有生命魅力的话语来。我当时就笑了。是呀，书记说的没错。人生既然就是一个过程，不管是谁，又怎么能不经历这个过程呢。

我在书记的办公室里待的时间很短，几乎只有十分钟的样子。这还是我第一次待这么短的时间。平日里见书记的机会就不多。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和书记多做交流。尽管他说出的话语来和能启迪人。可我这会儿总想用自我的思维，来调整自己的心态。走出书记办公室，楼道里的人还不少。可这时候已经是吃中午饭的时候了，我想书记也要吃饭。当然等在哪里的人们大概也需要和书记说上几句话。大家的心愿我曾经有过，所以我知道此时此刻大家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回到学校的会场时我发现大家已经散去了。因为我们事先是定好中午就在学校吃饭，我想大家一定是去饭堂了。当时是腊八节，我要求给大家每人要做一碗腊八面。这是家乡的习俗，大概也是习俗贯穿着一种人们美好的愿望。我走进饭堂，大家都在。当时就有人善意的埋怨我说，大家辛苦准备了一年的努力，就想让局长看看。结果倒好，关键的时候局长走了，大家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我笑笑没有答话。其实我知道，大家会理解的。知道我要是没有非去不可的原因，是决然不会离开的。可当时我又不能给大家说什么。我坐在饭桌前，先是吃了一碗腊八面。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真的就好吃。我一口气吃掉了一碗。要不是还有米饭馒头，我说不定会要第二碗的。就在我吃饭的时候，那位这次要退下来的领导坐在我身边，他压低声音对我说，一会儿我总结讲话的时候一定要把明年的“双高双普”给大家强调一下。

我点点头。开始我是什么也不想说的。可是我想到了书记的那句话，人生既然就是个过程，往前走同样也是精彩。于是我就对他说了组织第二天将要做出的决定。不过他听了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一笑说，很正常，是该退下来了。这是规定，谁又会不理解呢。我点点头，其实我想说，过不了多久我也一样。这是世界的舞台，但是决然不是人生的舞台。

不过说心里话，我还真的就离不了他们。尽管我们可以说这是一种自然规律。不管是谁，都有遇上的一天。可是面对眼前的事情，我却没有常理性选择的余地。我轻声的说，退了其实是一种解脱，可是现在的问题是退了，还得帮我渡过难关。他笑着说，放心好了，不管怎么安排，他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做好该做的工作。说实在的，从我走进这个团队，不管是在身边，还是在外围，我几乎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围合力，我时刻都能体会到大家对我的支持和厚爱。

我不想说什么大话，空话和所谓的政治话。我只是觉得，在社会中生活，人与人之间就该有这样的信任，这样的支持，这样的理解。我喜欢说人生和历史一样，就是有故事组成的。其实人和人之间的合作也是一种故事。当年我来现在的单位的时候，社会上的动静就不少。似乎说什么的都有。其实我很坦然，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对于生命，很多时候我们是用不着费力去解释的。

我当时只说了一句谢谢。就低头吃饭了。平日里我的胃口不怎么好，可当时我一口气把端上桌子的东西全部都扫荡干净了。接下来我们又开始看录像。结果又是看了不到一个半小时，我又得出去，当我站起来的时候，用余光看了一下会场，当看到大家专心致志的时候，我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从未给有过的歉意。我知道，人生其实和社会一样，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全是开心的事情呢。

今天上午组织上叫我谈话。其实内容我早就知道了。不过这是程序，也算是一种游戏规则。我通知了他们，结果他们早早就到了县委。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等在了楼道里。看见我都朝我笑笑，我感觉得出来，他们反倒放下了，唯独我的心里似乎还有什么总是放不下来。谈话很短，大概就几分钟吧。

走出县委大楼，他们说要回单位处理公务。我没说什么。坐上车来到一个清净的地方，尽管没有吃早点，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饿，只是想独自一人静静的待着，静静得让光阴一分一秒的流过。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故事，但我知道，这一定算是人生路途上值得记忆的过程。尽管谁都知道这个过程的结果是什么、可是谁能知道这个结果的过程是什么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