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美学其实只是一个艺术概念，在现实里绝对行不通。就说那个不太冷的杀手，的确看着过瘾，但他对女孩纵然有无限的温情，也无法代替他滥杀无辜的冷漠。毕竟他只是个收钱杀人的职业杀手，每一次的杀戮里没有丝毫的正义可言。

然而，进一步，假如杀手换成了基督山伯爵，就会觉得暴力更美了些。毕竟伯爵的每一次暴力，的确都有复仇的目的。所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就该这样以牙还牙。就算宣扬了太多金钱万能的思想，但至少金钱还是成功挑战了权力的霸权。这总会给那些永远不会掌控权力，却仍盼着一夜暴富的人，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在这个基础上再进一步，暴力不仅仅是为了复仇，还增加了挑战体制黑暗、揭露现实愚昧的内容，那么这种暴力的美就会更上一个层次。哪怕这种暴力真的很残忍很恐怖，都会让人大喊过瘾！这就是再次看完《守法公民》后的印象！

谢尔顿住在费城一个小镇里，他有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生活平淡而幸福。但这一切被突如其来的灾难摧毁了。两个暴徒闯入家中，残忍的奸杀了妻女，而他就亲眼看着却无能为力。于是只好寄希望于靠法律获得工工整。然而，由于司法的迂腐和检察官的堕落，尽管这一切如此确切，最终还是未让罪犯伏法：首犯只判10年，从犯却逍遥法外。

看法庭上的戏，总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关于精液的证据刚刚上演过。关于精神错乱，更是被常常偶遇。至于权力和人情的交易，更是司空见惯了的潜规则。---所有这一切不过是公检法拿来交换的工具，而这已经是很专业的在执行法律了。更简便一点，连这些都不必，只要法官说自己偶尔“眼花”了一次，只要局长说瑕疵也可以利用，那么所有的不圆满也能解释到圆满无缺了。

至于真相，实在很简单，当事人明白，整个司法体系也明白。正如谢尔顿和尼克的对话。谢尔顿：你知道事实是什么。尼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在法庭上证明什么。”于是，一切以法律的名义开始了交易，完成交易的时候，却发现真相和正义已经作为筹码被交易走了。在这里，什么三权分立，什么人权自由，什么疑罪从无，生命法律尊严，完全都是扯淡。甚至你可以怀疑，具体到每一个案子里，法律从来都没有发挥过真正的作用。而这些是那么平常，那么正常，简直没有一点新闻价值。

如果说惊奇，倒也有一点。就是聂树斌案里，法庭上王书金一直坚称自己才是真正的杀人犯，而公诉人们却在努力证明他并未杀人。对这种角色互换的荒诞，一直不明白。现在知道其实这也并非中国人的首创：你看，

法庭上威严的大法官，本来已准备按照法条释放谢尔顿了，常识看这一定是希尔顿很希望的事。但此时，谢尔顿却对着法官开口大骂，直惹得法官怒发冲冠，立即撕毁了一切的法条，再次将谢尔顿关进了监狱。这里也有点互换了角色，开始也不明白，后来知道这正是谢尔顿希望的。

无论如何，一晃十年过去了，整个世界已完全忘却这个案子，只除了这个刻骨铭心的丈夫和父亲。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当人们以为这一切都归于沉寂的时候，谢尔顿却开始了精心准备十年的复仇计划。其中每一次复仇都设计的那么精确，每一次暴力都展现的更加残忍：

他先是残忍的干掉了当年的从犯阿米，接着他对主犯实施了更残酷的折磨与虐杀。这时候法律才找到他，他也也开始了以法律的名义和检察官的交易：

为报复检察官的不守诺言，他让当年被告的律师付出了生命。为惩罚女法官的苟且虚伪，他当着检察长的面用手机将她炸的血肉横飞。为宣泄对检察长的仇恨，他制造了连环汽车爆炸案一次就解决掉了六个。他还安排了市政厅会议室的爆炸，发誓要毁灭这个城市整个腐朽堕落的司法系统……

就算到了这时候，那些以法律为职业的人们意识到了法律的尊严了吗？就算谢尔顿这些失去理性的复仇违背了法律，执法者总该更理性的在法律范围内行事吧。可悲的是他们没有，甚至更没有。你看：

检察官没有任何手续，就自撬开了谢尔顿的仓库。一边撬一边对检察长说：去他妈的公民权利！---这就是执法者眼里的私有财产不可侵犯!

两个检察官请求女法官关押谢尔顿，堂皇的理由其实荒唐。女法官当然也明白：你的意思是要我“为了含糊却重要的目的，就侵犯他的天赋人权，是吗？”三人含笑不语。法官说：“好的，我加入游戏。”最后还得意地说：“这就是做法官的好处，法官基本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就是执法者对法律的态度。

再看，随着谢尔顿的暴力升级，市长在会场怒吼：“我不管你们怎么做，也不管你们引用什么狗屁法律，我要的只是在明天之前除掉他！”---女市长可以不管一切除掉一个已在监狱的人，自然也可以不管一切释放一个罪大恶极的罪犯。难道这就是他们的司法独立？

就算到最后，新任首席检察长也许良心发现了，但他真的会从此守法吗？看谢尔顿笑着坐在火焰里，也许他自己认为这是他圆满复仇的结局。然而，从法律的角度看，一个犯人，不经审判，未曾定罪，就这样死掉，这过程可有一点法律的的影子？

这样看，谢尔顿要颠覆整个法律体制的复仇，其实只是个讽刺。他自己死了，枉法的检察官成了英雄。他自己的家庭没了，英雄的家庭更加幸福。也许从此尼克不会再与罪犯做交易，然而制度没变，交易就不绝。尼克在，一切都在，什么都没改变。

希望还是有的。正如尼克也会想起自己的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很想改变这个系统，我想抗争，不惜代价，做到最好。但是，在实践中，这里让一步，那里让一步，最后就不知不觉的陷入到了游戏中。然后意识到，这个系统什么都没有变，反倒是我被系统彻底改变了。”　也许这是每个法律人都要走的路，从一腔热血到一颗螺钉，这还算保留了本色。彻底迷失，同流合污，也许更不可避免。一个强大的体系，会异化一切。时间久了，其中再找不到一个具体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你怎能想象，仅靠一个人“我再不会和杀人犯做交易了”的窃窃私语，就能让他返璞归真？！

谢尔顿对检察官说：你以为我只是要复仇？！不，我要报复的是整个司法体系。将这话翻译一下就是：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给你个说法。或正规些：法律真的很复杂，良心实在很简单。

换个时空看，假如这个警察不只是这个小镇的警察，而成了公安部的李东生。假如这个法官不只是一个小镇的法官，而成了最高法院的黄松有。假如这个市长也并非这个小镇的市长，而成了重庆市乃至中国的市长。那么眼下的现实，不就是这部电影的剧本吗？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然而每一个曾经、正在和将要被欺凌被损害的人，他们都有成为谢尔顿的潜力。当大江南北的谢尔顿们接连涌现的时候，也就是这个体制崩溃的始点了。

纵然他们并不都拥有谢尔顿这样的智力，那我们不妨也可以祈祷在暴力之外还有一种公正的神力：我就不相信那些贪官们能像你我一样的安眠？我就不信李东升在监狱里不会忏悔自己做下的罪孽？我也不信黄松们能心安理得的含笑九泉？至于更多的其他人也许没有像他们三位那样作恶多端，但只要是做了的亏心事，自己就一定不会忘记。它每时每刻都让你心惶，随时随地都让你颤抖！哪怕保镖总在身边，哪怕手枪总在枕下。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这世上你已经树了那么多仇敌，他们不会都甘心屈从，也许短暂的屈服只意味着以后的毁灭。

面对一群被愤怒和绝望灼烧着的仇恨——请不要触怒他们：他们不是懦弱，只是太善良。也不要试图去教育他们：残忍只是因为仇恨，宽恕还是留在教堂说吧。别说你无辜，别向人求饶。我不是圣人，我不想伟大。此刻就想和你换个角色，让你也经历一次！

没有一个体制是完美的，除了身边的伟光正！也没有一个冤屈永远不能申报。从现在开始修炼十年，那时的你也许更像谢尔顿！哪怕最后也像他一样死去，至少经历过了开膛破肚、脑浆迸裂、锯腿断臂，血肉横飞……的快意恩仇！让上帝和佛祖都见鬼去吧，此时此刻只想欣赏杀戮赞叹残忍，哪怕只是对着屏幕的意淫。

于木鱼宅

2014-1-10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