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问我的眼里为什么含着眼泪,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题记
冬日的阳光,好温暖。微笑绽放在人们脸上,如春花一般灿烂。
车行如船,荡漾在太阳的光波里,心中不由升起一种前途光明坦荡的快感。灾区的重建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公路上拉建材的重车来来往往地穿梭,使本来就车流量就不小的马路更加热闹和忙碌;远处,高高的塔吊正伸长巨臂,在蓝天里抓举着什么;装载车来来回回奔走,身后,已耸起了座座居民楼的雏形。机声隆隆.,人声鼎沸.....
灾区的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还未返乡,留在家里的老人或是接送孩子上下学,或是在自家田里忙忽着,或是端个小板凳在院门口和邻居拉家常。放学后的孩子们有的在屋檐下安安静静地做作业,有的在屋外和小伙伴嬉逐游戏,有的在爷爷的大腿上骑马马,有的在奶奶怀抱里耳鬓厮磨。小花狗小花猫在阳光下打着呼噜酣睡着......
透过车窗看到这些景致,心中也不禁怡然自乐。地震过去半年多了,震后的阴霾渐渐从人们心上散去,人们的生活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车窗外,那山,那水,那一排排的行道树不断倒退着,像电影画面,在脑海里放映着,沉淀着,直到融入灵魂里。几十年了,在这片土地上生长生活,家乡的山山水水无不烙刻在心上,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
到城里装了一车货,趁着冬日暖阳赶快上路,想在太阳下山前赶回铺子上。也许是坐车时间长了人有些疲惫,刚上车就睡着了。直到出了城区,文井江上清新的微风吹来,我才睁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习惯性地朝车窗外望去。
天哪!刚才还好端端的行道树,怎么一棵棵全倒下了,横在路中间?无奈,我们只好停下车走出来查看情形。原来,路旁的行道树全被锯倒了,一棵棵高大的水杉,偃仰在路中间,摊开碗口大的伤疤。如一只只圆睁的大眼睛,惊恐地望着我们;伤口上还渗着汁液,如无言的流淌的泪。那一圈圈的年轮,在夕阳里,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和生命的无奈.....
油锯刺耳的声音响在耳旁,伐木的工人把砍到的水杉裁节装车,附近的老人们连忙把砍下来的枝桠扎成捆,拉回家里当柴烧。好不容易马路才被清理出来,我们的车终于可以前进了。可走了还不到十米,又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就这样,走走停停,三十公里的路,走了三个多小时,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回望走过的来路,行道树几乎全都被砍倒了;风景美丽的滨河公路,瞬间全都被剃了头。再也没有那几十里的绿色长廊,再也没有“车行碧波里,人在画中游”的惬意感觉了!当我试探性地问那些伐木的工人:“这些树才十来年,怎么舍得砍掉呢?”这些人不屑一顾地回答:“去问那些当领导的吧,我们只管干活挣钱!”
是啊,这于他们有何相干呢?干活挣钱,是理所当然的事。这又于我有何相干呢?大家都是普通百姓,我又有什么权利去问别人呢?可我们都是这社会的一份子,都是有血有肉的生命,都要呼吸;优美的环境,清新的空气,可以让每个人心情舒畅,精神愉悦,生活质量明显提高啊!
想到这里,我无言了。这种“剃头”行动一直延续到两三天后才结束。后来,我经过多方打听,才听到有人传言:地震时曾经有一位领导曾经从这条路进去到灾区视察,不经意说出一句“这条路光线不太好”,所以地方政府就吩咐人将那些无辜的行道树砍掉,更为滑稽的是前一两个月为迎接省政府检查新栽的桂花树也未能逃脱这次厄运。还说新年前还有大人物从这条路上进去视察灾后重建,所有的活不必须赶在他大驾光临之前完成。所以公路旁边的杂草异物一律清除,包括岩石上的青苔也要刮去一层,所有破旧的民房在一片怨声载道中被强拆......
我不禁冥思苦想,灾后重建与砍去行道树有什么牵连呢?与老百姓好端端的住房有什么牵连呢?与路旁的花花草草又有什么牵连呢?那位到灾区视察的领导关心的可是民生疾苦,并没有告知下属,要砍行道树,要拆民房吧?......
想到这里,我迷茫了。
黄昏,夕阳的余晖把原野涂抹成一片金黄,文井江水默默地流淌着,一阵微风拂来,泛起曲曲金波。阳光下,白帆点点,渔民们准备结束一天的劳作,开始收网了。江面上,黄鹤欢叫着,翩然翻飞着。田野里,三三两两的扛着锄头赶着牲畜回家的人影,人家的房顶上又开始升起袅袅的炊烟。这是我的家乡啊,想到这里,我的眼睛不禁湿润了。
不要问我的眼里为什么含着眼泪,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那些被砍掉的行道树已经被运走,滨河公路又恢复了车水马龙的热闹和忙碌。只有那些碗口大的伤疤,整齐地排列在夕阳下,在寒风中无言地诉说着什么......
夜幕垂下,夕阳隐去了天边最后一丝惨淡的光芒,漫长而寒冷的冬夜即将来临。想到明天,想到那些阳光下的伤痛,这一夜,我失眠了。
(2014年1月7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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