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故土
码头
发暗的船帆
缓缓漂浮在故土的隐约处
偶然到来的客轮
和一毛二分的饼干
伴随河底水藻的味道
让快乐在一排河柳上短促掠过
踮起脚的童年
看不到河水更远的那边
只有船尾渐渐退远的浪花
装饰过年龄的视线
河岸上的房子
佝偻着身体蹲在岸边
房檐高出头顶一截炊烟的温暖
铁锚抓不住的飘摇
把童年深深溺亡
随一段汽笛声漂流
在一声汽笛声中心碎
一只手曾把我牵入水中
让我抬头看到的是茫茫的浑烛
站在流水冲不走的码头
河水浸湿的缆绳
把命运捆绑过的童年
再一次勒紧
同桌
犬吠守候着村路
稚气的发辫拐过土坯的院落
飘飞在路口的风里
暖雨湿润过的泥土上
摇动着不知道名字的花
儿时的黑发粘住那些松软的气息
缠绕小树最低的枝条
一起摆动着嫩绿
荷叶翠色的童贞下面
躲藏着光光的屁股
那张笑脸凝结的一串水珠
流过草叶的尖端
至今找不到一丝痕迹
村口上的鸟窝消失了
来往在五月的风
还会吹拂村边的麦地
可是谁还会在一寸时光的路口
伴随五月的风
湿润一段相伴的路
今天的寒风却吹尽了发辫
让我再也看不到初夏的雨后
那一抹桃红
校长
校长和雪松是相同的
他的绸衫也是绿色
校长把钢笔当做手指
把嗓门挂在树丫的铁铃上
他敲铃的锤子
比手表上的指针匆忙
而又始终如一
他用钢笔领唱歌曲
我们的脑袋就大声摇晃
他的喉咙乡音纯正
比铃声响亮
那时水田里的螃蟹
偷偷趴在书包里
与校规相随
太阳常躲在树顶后面
让蹲在门口抽烟的老师
面朝田野乘凉
如今雪松的枝桠更高了
放学的铁铃再也不响
班长
鱼尾纹游走了一双大眼里的水波
娇嫩的脸蛋不知嫁向何方
班长
你啪啪敲响的树条
赶走了叫不回来的童年
教室清凉的雨滴
打湿了粉笔在黑板上的嘎嘎声响
刚缝上开裆裤的同学
一起在看麻雀
能否飞进头顶的燕窝
让翻过窗户的声音
再回到铁铃的清脆里吧
班长
你能不能再次不惜力气领读
伟大的领袖毛主[xi]
芋头
象掌纹中浸出的盐
贴在地皮上蔓延的芋头秧
抱紧炊烟味的命运
升高了村庄上的屋顶
芋头干把白雪洒满田野的时候
大铁锅煮满了简洁的生活
芋头地不生长奢侈
打谷场的石磙碾白了月光
芋头干酿出燃烧的烈酒
沉醉过桃红的新娘
灶底的芋头秧熬着灶上的芋头
相煎成过年的糖
老师
那时的村庄是素白的
没有绸布装扮c女
朝霞是十八岁的村姑的年画
她结实而柔嫩的手是荷花
用没有污染的水
洗去我儿时瞳仁中的灰土
让我瓦蓝的衣裤
和天空一个颜色
她丰润的慈爱
是泥土下面的藕的嫩白
比月光干净清晰
阳光般的恩惠
温暖了我阴霾里的每个昼夜
老师
你十八岁洁白的善良
给了我一生的教养
芦苇
在一张黑白照片的折痕里
低处的芦苇生长着
寒风中摇动苍白的萧瑟
芦花灰白了的时候
大片的日子在冬至前吹走
眼眶剐蹭着悲凉的西风
它的叶片在夏天持剑
与清香的翠绿相互依恋
起飞的羽因为远方水湾的召唤
芦花在眺望大寒
带着乡音倔强的色泽
放飞一幕幕寒冬的苍茫
背箕
迈过走向村外的小桥
肩膀就成年了
背箕背着屋角的一块月色
淡蓝的炊烟与那条小路
一同缠绕在小桥上
拴住屋檐下麻雀的叽叽咋咋
燕子靠近亲情
与背箕在油灯的光芒中
相互在眼神中依偎
石磙勒住时光的肩膀
母亲的泪抹在背箕和镰刀上
童年在奔跑着的背箕里
哐当当地摇响
远逝的故土
夕阳下的村头的石桥
在犬吠里渐渐低矮
池塘边的柳树
於满了落叶和淡忘
牧羊人的亲热
捞出熟悉的乡音
路牌指不出往日的蝉鸣
地平线还是那么直
芦花还是带着牵挂奔往他乡
蜻蜓绕过蒲苇
渔网留不住蛙鸣
草堆藏不住太多的遗忘
童年在小鱼的惊恐中
转眼就失去
我伸手摘下儿时的树叶
抬头看得见槐树枝头的太阳
而水湾边拍照的女人
不再是那个洗衣的姑娘
乡路覆盖了旺盛的茅草
镜头中高像素的鲜花
没有一朵浮萍亲热
故土还睡在那间茅屋
车轮挡住了路上孩子的奔跑
阳光凋谢
水塘沦落
穿过遗忘走到忧伤
从水天一色到灰雾茫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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