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爱着，我也被爱着。但是这并不防碍我寂寞。我的寂寞在于我爱上了一个很遥远的女子。每天清晨醒来，我睁开眼就对着镜子问自己：“我为什么爱她，为什么？”镜子里的我依然迷茫而无助地望着我，他的神情告诉我，他也不知道。　

可是，我真的很爱她，爱到每天要上网去寻她。那是个虚拟的世界里，在虚拟的世界里我们相爱。而在现实中，我们却相隔甚远。我差点以为我在网恋，可是她却不是我网上的爱人。她是我的女友，能给我留下吻痕的女子。然而，我总是弄不清，我是爱欣子，还是更爱寂寞？　欣子说，游离于文字之间的男子都是寂寞的。我“恩”了一声，欣子说：“哲子，你也不例外。”我悲哀起来，原来欣子和我之间始终隔着寂寞这条河，而她不懂吗？其实，寂寞是因为爱，而爱人的眼中却容不下寂寞。是的，我很寂寞，并且我沉迷于寂寞中不可自拔。然而，因为欣子，我更加寂寞。　

与欣子争吵的时候，我总会故作深沉地说：“其实你不懂我。”而欣子也不甘示弱地回道：“其实你还是不了解我。”我觉得可笑，两个陌生的人居然也可以抱在一起亲密地接吻吗？倘若我们真的如此生疏，那么我们会不会爱地这么深？原来，争吵的时候是什么伤人的话都可以说出来的，却说地这么轻松，轻松得让人心碎。心，滑落在寂寞的边缘。　

在寂寞的边缘，我背叛了欣子。寂寞，一个第三者，闯进我与欣子之间。它轻轻的环着我，在我耳边低喃细语，它吻着我的耳垂，引起我身体的一阵悸动。我听见它对我说：“我才是你最亲密的情人。”它的手她的神情她的声音温柔地在我心里化成一滩泉水，我张开我的身体，袒露我的胸襟，我低声说着：“是的，寂寞，你的确是我最亲密的情人。”　

这一切只是发生在没有欣子的城市里。没有欣子的世界里，我抗拒着，试图抗拒着一切寂寞的诱惑，我告诉自己我不寂寞，我有欣子。我抚摩着自己的脖子，那里有欣子遗留下的痕迹，很久烙上的痕迹。欣子曾看着那一朵朵绽放的小花，很有成就感地说：“这是我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you　are　mine！”那是上个周末的约会了，却是人散了，身上还留有她逗留的痕迹，她的唾液，她身体的味道。然而，任何一种东西都会随风逝去的。就像我注定要洗脖子，洗去她的唾液。而吻痕，始终不会是烙痕，最终会被完美的肌肤所抹去。　

那么终有一天，我会不会像洗尽污垢一样将对欣子的爱丢弃？会不会再去爱另一个女子？那么，我会不会再去与寂寞偷情？寂寞，她始终在挑逗，挑逗着我所有的神经，它是个完美的情人，我抵制不住它的诱惑。而欣子的吻，我又何尝不沉迷？而沉迷地越深，越是在煎熬，而越是煎熬，越是寂寞。原来，无论爱怎么排斥寂寞，却始终离不开寂寞。　

欣子说：“哲子，我们不要再争吵了，每次争吵我都难过。”我又开始耍脾气：“你以为我想吗？”其实我明白，争吵只不过是个借口，真正的理由只是因为寂寞的蛊惑。就像欣子说的：“我们争吵的原因只是不再一起。如果我现在在你身边，我会立刻用嘴堵住你，不让你跟我吵。”她的确是个懂得疼我的女子，她将我的思绪又牵到了最浪漫最柔情的气氛中。这，是我爱欣子的一个理由。　

在她的怀里，我总是不安分。即使在接吻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去睁开一只眼去偷窥一下她的表情，那样子好象是我在做研究，而不是谈恋爱。而欣子总是在这个时候哭笑不得。我想是的，任何人在如此投入的时候都不能接受另一个人的不投入，我也是。可是我的天性如此，或许，我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罢了。　

而或许就因为我只是个孩子，欣子才会这么纵容我。她常常爱恋地看着我，然后一遍一遍地问我，为什么我们会在一起、如此这般的爱着？　

真甜蜜的回忆啊，像是一块糖含在嘴里，口腔里充满着香腻沁人的味道。然而，平淡的日子里总是要刷牙的。那么，刷牙之后，口腔里留有的又会是哪一种牌子的牙膏味呢？而无论哪一种，都只会是属于寂寞的味道。那是人为的味道，因为不纯真而不打动人心。或许，能打动人心的，只是爱与寂寞之间肌肤的亲密接触。一种默契，一种情感，一种醉生梦死的欲望。譬如欣子的凝视，欣子的呼吸，欣子的吻。　

曾经憧憬过爱情，自以为初吻之后，初恋会加热，成为热恋，却始终令人心灰意冷。那个情窦初开的年龄，无论纯也好，蠢也罢，都不过毫不忌讳地傻爱。到很多年之后，我嗤笑过当初幼稚的自己。因为寂寞，因为无聊，因为虚荣而恋爱，再因为女孩不够投入于是仍然寂寞，仍然无聊而分手。恋爱之后，始终不能明白的，还是爱的真正涵义。　

春花烂漫的四月，一个专为情侣而生的时节，一个将人的七情六欲都涌动起来的因子，一个邂逅美丽的季节。走在黑夜里，青草吐出寂寞的清香味弥漫了整个校园。无垠的星空，静谧的小路，昏黄的路灯，窃窃私语的莺莺燕燕，勾勒一副动人的夜景。欣赏这副画的人是寂寞的，因为站在画面之外的人不属于这个境地。那么，我在想，我会不会在另一副画中，另一副绝世的风景画中？谁又能说，我不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却最终因为亮丽而寂寞。　

这一切的寂寞只因欣子，我的爱人她彻底地在我的生命中隐匿了三天。这折合成漫长等候的三天要了我的命。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想让自己的心情舒缓，然而爱仍然在延续。最终我意识到，欣子已经成为我的一种生活，如同吃饭，睡觉，寂寞。那么，我该是感到悲哀，还是惊喜？悲哀的是这一生我注定只属于这个女子，别无选择。

没有欣子任何消息的三天，我再次被寂寞袭击了。那是一种面目狰狞的寂寞，它不再温柔，也不再诱惑，它只是威胁，只是幸灾乐祸地嘲笑我的爱。它狂笑着：“这就是爱的代价，因为爱欣子，你付出地太多。因为爱，你只能孤守寂寞。”是的，孤守寂寞是件很折磨人的事情。而欣子何尝不是为我孤守寂寞？那么，两个人一起守侯寂寞会不会好一点？若干年后，欣子会不会依然陪我守侯寂寞？　

我想会的，她这样一个女子，总能轻易让我感到塌实。第四天的早晨，终于接到欣子的电话。我突然想哭，一个人的爱在等待很久，即使有了圆满的结果之后还是会感觉崩溃，那是一种喜悦的崩溃。想一个人，原来就这么轻易满足了。而寂寞，原来也是这么容易就打发了。　

那么，下一次，寂寞重卷而来之后，要过多久，爱才能将它平息？我爱着，被爱着，却不停地被寂寞席卷着。

哲子随笔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