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生活在一个不知名的孤岛上,我不知道这个岛到底在什么地方。没有人告诉过我,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我也从来不会过问。这个岛上种满了梅花,在每年长达几个月的冰雪日子里开得铺天盖地。在这几个月里,满是冰雪的地上总是落满了红色的花瓣。但是我们没有一个人会在意这些,这些在我们的眼里没有一点感觉。大家都在忙这练一种用冰杀人的绝技,因为到了年底要进行一次考核。考核的方法是两个人站在相距不远的梅树林里,各自使用自己的绝招把梅树上的冰击落,然后在冰块没有落地之前把它们打出去,杀死对手!两个人只有一个能够活下来,如果第一次避开了,那么就要继续比下去,直到有人被杀死为止。而活下来的人将要等到下一年再进行比试!
把我们养大并教我们这些绝招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我们叫他庄主。从我记得的那天起,他就一直都坐在轮椅上,并且袍子总是遮到地上。我们没有人知道他的腿到底怎么了,因为从来没有人问过,也从来没有人敢问。我记得我们第一天见他的时候,一个很老的老头就告诉我们说,在这里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不该知道的就不要知道。最后他说,如果有谁敢违反,那么下场就是这样。然后我只感到眼前一亮,桌子上的冰已经飞了出去,紧接着我听到了梅树林里梅树倒下的声音。
在这十六年的时间里我从来没有看到他笑过,瘦削的脸庞比冰还冷。他也不允许我们笑。记得十五年前,也就是我四岁的时候,我坐在冰冷的石柱上看那自在飞翔的水鸟和那浪涛翻滚的大海。梅花林里和我一般年纪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相互追逐着,那女孩清脆的笑了一声,然后我便听到凄惨的两声喊叫,两个身影飞过天空向海那边划去。落到地上时,他们的身上布满了窟窿。回过头,我看到那还在摇晃的梅树和飘落的花瓣以及庄主远去的背影。
从那以后,没有人再笑过,没有人会去关心别人,更不会去过问别人的事情。大家每天练习完后便到自己的房间里呆着。在这里没有欢乐,没有感情,也不会有痛苦。在这里大家觉得自己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一年一次的比试。大家从来不会考虑自己的归宿,大家都觉得这是天地间最平常的事情。大家只想冷漠的生活着。
我们都是十六年前被陪在庄主身边的那个老头带来的孤儿。在我六岁的时候,庄主开始教我们练习用冰杀人,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们开始了比试。这几年来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倒下去。红色的血也一次次的冷固在梅树林里。到了现在只剩下四个人,除我之外,还有三个女孩。她们是:无花、无雪、无月。我们来这里的时候庄主就这样叫我们的。现在我们四个人的都已经是绝顶的高手,我们可以从任何角度,任何场合下任意的打出我们的冰块。百发百中,从来没有失过手。
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庄主开始教我们如何把水凝结成冰。这难不倒我们,只要照着他给我们的口诀,把真气打乱,然后把它逼出来,手心便冷了起来,然后水就变成冰了。在我们都学会以后,他问我们说,这世界上最冷的东西是什么?我们说,庄主,是冰!他说,错了,不是冰,是人心!所以你们要记住了,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允许使用除冰以外的任何兵器。我们说,知道了庄主,我们只用冰。他说,还有,以后无论对什么人都不要讲感情,人是没有感情的。我们说,会的庄主,我们不会讲感情!
几个月后,我的凝冰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我可以把冰结成各种形状的兵器。而其中杀伤力最大、也是我最得意的便是雪花一样的六棱冰。我可以用它击落三十株梅树外的梅花。一天,当我把河对面最后一棵梅花击落的时候,我听到了身后轮椅碾响冰棱的声音。我转过声说,庄主!他没有说话,狠狠的拍了一下轮椅,然后地上被碾碎的冰块铺天盖地的卷了起来。之后我听到了河对面那些梅树断裂的声音。当最后一株梅树倒下的时候,庄主狂笑了起来,我第一次听到他笑。那笑声刺破了天空,划向了大海,沙滩上那些水鸟拼命的飞了起来,遮天闭日!我说,庄主!他说,无风,明天你离开这里去为我办一件事情,去把朴家堡的人给我杀光。除了柳依依外,一个都不要放过。我说,会的,庄主,我会用冰把他们一个个的杀死!他说,好,很好,明天你离开这里后,会有人等在对岸。他会带你去。
三天后,我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那里有好多的房屋,有好多人,那些人都会笑。那个地方没有梅树,只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落尽了叶的树。街道用青石板铺起来,很长很长,房屋就在这街道的两旁延伸出去。比我们岛上的多了很多。许多人在这些屋子里进进出出,他们给人家一个圆形的东西便拿着自己想要的东西走了。带我来那个人告诉我说,那是在交换东西。然后他给了我好多那样的圆形的东西,我告诉他说,我不要,我只用冰。他说,这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换你想要的东西的。
最后他把我带到一座庄子面前。那庄子很大,我不知道有多大,因为用了很高的墙围了起来。我只看得到那围墙很长很长。那人说,这就是朴家堡。以后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我说,我知道。然后他给了我一个袋子,告诉我说,这里面记录的人都该死,一个都不要放过。我说,我会的,我不会让朴家堡留下一只鸡、一条狗。然后他就走了。
三天后,这里的人们沸腾起来了。那些走在街上的、坐在屋里的,大人、小孩都在说着一件事情。他们说,朴家堡那些不会摇尾巴的狼狗、那些会讲脏话的鹦鹉、那些会在半夜里跑到别人家屋顶上偷情的猫都死了。莫名其妙的死!这些动物的身上都穿了一个洞,透过心脏的。有人说,这里有恶魔降临了,要惩罚这里不义的人,现在只不过是个警告。有人说,不会的,朴庄主为人仁义,乐善好施,人人敬仰,这只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六天后这里陷入了恐慌之中。没有人再笑,因为都笑不起来了。也没有人再交头接耳的谈论,因为都没有人敢到街上来了。这里的一些店铺在太阳还没落山前就把门关上,第二天要太阳升得好高才敢把门打开,有些就一天到晚的关着。因为他们认为真正的灾难来了。他们全都知道,朴家堡的所有仆人在一夜之间全都死了。身体被穿了个六棱状的洞,不是近距离的杀害却找不到任何暗器,天下没这般死法!
第七天,我遇到了朴家大小姐。我站在城外古道边的断崖上,在风中用冰随手的打那些从山那边飞过来的鸟儿。当第七只大雁落下的时候,我听到了有东西划过天空的尖锐的声响。然后我看到在古道的转角处,那落下的大雁裂成了无数块。白色的羽毛像我们山庄的雪那样飘过那片树林。
我站到了古道上,然后我看到了朴家大小姐。她骑着马我这边跑来,白色的袍子在风中扬着。后面有很多人打着旗子骑着马跟着她跑了过来。从他们打着的旗子我知道他们来自很多的门派,但是我一个都不知道。其实我从来没有听过江湖上任何一个门派的名称,因为没有人告诉过我,我也从来没有去问过谁。
他们在离我不远处勒住了马。一个老头挥动着鞭子说,臭小子,刚才那大雁是你打下来的吗?他刚说完便跌下了马,鲜血流了一地。那些人一见,慌忙的就要往后退。朴大小姐看着我说,原来是你!你为什么要杀害我朴家那么多人?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没有看她,望了望天空说,本来就是我!我也不想怎么样!我只不过不想看到朴家堡有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存在而已。她指着地上的那个人说,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我说,他讲话很脏。为了避免听到第二句,所以就勉强的在他身上穿个洞。她没有再说话,倒是后面有人叫了起来。那声音很响很难听。“他妈的,这个小王八蛋,你太猖狂了,今天不杀了你老子誓不为人,他奶奶的。”我动了一下手,然后我听到他跌下马后脑袋在石板上碰碎的声音。我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想再听到这么难听的话!难道你们都不怕死吗?他们果然没有再说脏话,他们说,大家一起上,杀了他!然后叫着策马跑了过来。还没有一个人跑到我跟前,地上便溅满了鲜血,空气中便布满了腥味,空中便响起了兵器撞击石板时折断的脆响和惨叫。这二十年来,虽然有人要杀我,但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出来!
朴大小姐只拂了一下衣服,手中便多了一把琴。我不知道琴从什么地方来的。但我明白这是她的兵器。她说,你到底要怎样才可罢休?
“朴家堡不再有一只鸡,一条狗。”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没有!我做事情从来不问为什么!”
“那你下一步要怎么办?”
“让你的血与这些人的混在一起,让你在这里永远的闭上你的眼睛。”
然后天空中划过“铮”的一声响,一根弦向我飞了过来,在半空里“哧”的一声插入了石缝中。在她拨出她的弦的时候,我的冰也飞了出去。
随后我的冰卷了过去,她抱住琴翻身跃了起来。避开了我的冰块。她是我离开岛后见过的出手最快的人。在半空里她的弦像网一样的向我飞来。我没有动,对付这点手段,我还是绰绰有余的。她卷着身子要落下来。但我的冰已擦着地面卷了过去。然后她迅速的把一根弦打入一棵树中,这样琴就浮在了空中。当她刚落到弦上的时候,她的身子失去了平衡。在她要落下来的时候,我已打断了那根弦。她慌忙的就要往上跃。但已经晚了,她的身上已经穿了一个洞。然后一块很大的冰打中了她的胸口。她的身子飞过断崖,落了下去。我掏出那个袋子,在上面划去了一个名字:朴萦。
我返回城里的时候,看到了街上有许多江湖中人,他们也一样的打着不同的旗子。他们神色庄重。没有笑容。没有太多话。只匆忙的穿过那长长的街道,往朴家堡的方向去了。此时街上的人比往日多了许多。似乎这些日子躲在屋子里的人都出来了。他们站在街道的两旁,看着那些握着刀、戟及各种形状兵器的人远去。看不到那些人以后,他们开始谈论起来。从他们的谈论中我知道朴家堡这几天来的突变是这里有史以来最大的劫难。并且他们已经知道这里隐藏着当世最厉害的杀手。他们说这杀手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人见过他,就是朴庄主也没有!见过他的人都要死。我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们都不可能在这里说‘见过他的人都要死’了。一老头说,朴庄主神功盖世,又有那么多的江湖豪杰相助,不多久就会抓住那凶手并把他碎尸万断的。一个说,是的,朴庄主英雄了得,中原各大帮派都有意举他为盟主。我没有再听下去,我从早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
在我离开孤岛之前,庄主对我说锦囊里的人一天只能死一个。朴一承放到最后。我要让他看着自己的亲人一天一个的倒下,我要让他慢慢的尝尝失去爱人的滋味。我知道朴一承就是这些江湖中人要推举为盟主的人,朴家堡的庄主。很可惜,他也许永远没有当上盟主的那天了。他将会在两天后永远的闭上他的眼睛。
当天就要暗下来的时候,街上又猛烈的骚动起来。人们开始避到屋子里去了。慌乱中夹着大人的呵斥和小孩的哭声。天空里开始飘下雪花来了,小孩们想要在外面玩,但他们的父母不允许。因为街上好多人传言开来,说半个时辰前朴少庄主被人杀死了。在他回家的时候刚走过断崖便倒了下去。衣服上染满了血。据我了解,朴少庄主的功夫远比朴萦厉害,而现在却被人轻易的杀死了!我想不到天下竟然有人有这么厉害。但死了就好,无论谁杀都无所谓,只要他永远的从这世界上消失掉。
没多久,街道的另一头传来了马的嘶叫和惨叫。我想这应该又是那些为朴家效命的小角色吧!果然又是那些执刀仗剑的。他们毫无顾忌的冲了过来。那些闪避不及的人只留下一声惨叫就永远的不再醒来。在离我大约一百八十步的地方,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被马撞得飞了起来。然后在离我一百二十步远的地方,一棵树的树枝断了开来,那小女孩的身子插了进去。远处,她母亲的哭声划破了天空。我想起十六年前在无名山庄那两个落到地上时身上便布满窟窿的小孩。随后我的手里结起了冰。当我扣动手指的时候,我听到了天空中响起了我最熟悉的冰块划过的破鸣。那些骑在马上的人来不及叫一声便掉下马来。鲜血从喉咙喷了出来,凝固在地上。然后我听到了身后放肆的笑声。
我转过身说,无雪。
她没有看我,说,很奇怪吗?
我没有回答她。我说,朴晓是你杀的吗?
“是的,我看不惯他的放肆,所以就让他提前死去。”
“你的凝冰术和扬冰术是那么的厉害吗?”
她笑了。我第二次听到她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很温柔。她说,我可以轻易的杀了你!你相信吗?你以为这十多年来我一无所成吗?在无名山庄我可以轻易的杀掉任何人,只不过我不想让人随便的死罢了。特别是你。这十多年来,我从来不选择你做我的对手。
“为什么?”
“因为十七年前,在你进入无名山庄前一天,我见到过你。那时候你哭得好伤心,好凄惨。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你记得吗?”
我好久没有说话。最后我说,记得,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在那天我失去了我相依为命的妹妹,失去了我说过要永远保护她的妹妹。那时我三岁,她两岁。她没有得到过父爱,没有得到过母爱。她死了,我没有理由不伤心。
她指着地上那些人说,我和你一样,在同一天,同一个地方,我的父母、妹妹和你的妹妹一样的被乱马踩死。所以在无名山庄我拼命的练功,我要让那些杀害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们的凶手从我的眼前消失掉。
我没有说话。她又说,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
我没有回答。我说,你走吧,我现在很累。然后她转过身走了。
抬起头,我发现街上没有一个人。他们都吓跑了!
雪下得很大,就要盖住了一切,我结起冰,扣动了手指,然后那些已僵硬了的尸体上又多了许多窟窿。
第二天清晨。朴家堡。
东厅前安置了许多柏树。上面用竹子挑了白幡,在落了雪的树隙间晃来晃去。从西厅的横梁上看过去,里面摆了许多灵位。两个排在了前面,我知道那是朴萦和朴晓的。后面密密麻麻的当然是朴家仆人的。看不到里面有人,只听到有哭声隐约的传了出来。
西厅的门终于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许多江湖中人。没有一个说话,没有一个不冷着脸。他们随着朴一承穿过长长的走廊进了东厅。然后那些人一个一个的跪到了灵位前给朴萦和朴晓烧了纸、上了香。朴一承站在一边一一的还了礼。最后他们又陆续的回到了西厅。
所有人都进去后,朴一承说话了。他说,我朴家堡这几天遭到了不幸,害得大家从各处赶来,朴某实在过意不去。
一个老头站了出来说:“朴庄主怎能如此说话呢?朴家有事,我们能袖手旁观吗?”
朴一承苦笑一声说:“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凶手实在是厉害,看着兄弟们一个个的倒下去,朴某心里实在不好受。所以怒朴家堡不留众位了,大家今天就请回吧。”
一个老头说:“朴庄主仁义尽至,向来不曾亏待我们,我们怎能就此离去呢?朴家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就算流尽我们所有兄弟的血也要周旋到底。”然后所有人叫了起来“我们誓与朴家堡共存亡。”那人又说:“今天我们就推举朴庄主为我们的盟主吧。”于是所有人又叫了起来“朴庄主神功盖世,天下无双,我们拥护朴庄主为我们的盟主。”一个人站了出来,他止住了大家说,朴家堡这些天的遭遇确实令人心疼,但是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凶手不对付我们而要找朴庄主的麻烦呢?我想肯定有原因。所以我觉得在未明真相前就举朴庄主为我们的盟主未免太草率了。
那些人又要叫了,朴一承止住了,他走过去拍拍那人的后背说,郁居兄弟说得对,也许真有原因。但我目前还不知道。所以举我做盟主一事还望大家斟酌。厅里终于嚷起来了,他们说朴庄主坦坦荡荡,以后就是我们的盟主了,谁要是害怕留在朴家堡就滚出去!然后郁居转身走了。
他穿过曲桥,在莲花池的拐角处吐了一口血,倒了下去。我揭开他的衣服,后背满是错乱的掌印。盖上了他的衣服后,我看到池的对面一个女孩缓缓的走了过来。我翻身跃进了假山中间的一个空洞里。然后我认出了她,朴家二小姐。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突然的我想起了我的妹妹,如果她还在世的话,也该有朴二小姐这般大了吧!也该有朴二小姐这般漂亮吧!这十七年来,我只在六岁前会偶尔想起她。也就是说我只想过她三年。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想起过她。忽然我感到有些伤心。这十多年来我第二次伤心,昨天与无雪谈话时是第一次。
没多久,一个中年妇女向朴二小姐走来。很美丽、很华贵。我想,她该是柳依依吧!
朴二小姐转过身说,娘!
那妇人没有说话。朴二小姐又说,娘,我厌倦了朴家堡的生活。
那妇人说,亚儿,我也一样,我厌倦朴家堡十多年了。
“那我们离开这里吧,娘。”
“亚儿,我们没几天命了,那凶手不会放过我们的,亚儿,你怕死吗?”
“不怕。娘,你怕吗?”
“亚儿,娘不怕。你哥哥姐姐不在了,我想去找他们。”
她们不再说话了,又过了约一柱香的时间,那妇人说:“亚儿,我们回去吧!这里风很凉。”然后她们走了。离开朴家堡后,我没有进城。我害怕那些人看到我而四散逃离。我站到了断崖边上。当天再飘下雪花的时候,我翻身跃下了断崖。借着一株松树之力,我跃进了断崖上的一个山洞里。
当天暗下来的时候,我听到古道上有马匹飞快的跑过。随后又有一匹。那后面骑马的是朴一承,我听出了他的声音。他一个劲的喊着,依依,亚儿。然后他骂道,臭丫头,你给我放下她们,不然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然后天空里有冰块划过的破鸣和那马的惨叫及栽倒在地上的声音。再然后响起了嘈杂的马蹄声和“盟主盟主”的喊声。最后他们停了下来,在那里说了些什么后便一起返回去了。
我没有上去,我现在不杀他。我要马上离开这里,我让他暂且当几天盟主,让他感受几天被人拥护的滋味。不过在一个月内,我会再回来找他。那时我会让他的身体穿满洞。
两天后,我回到了无名山庄。我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
雪下得很大,那些开得妖娆的梅花已经看不见了。被雪裹住了,一团一团的像是浮在空中,依旧很凄冷。突然我发现这曾经熟悉的地方已经变的陌生了。
我贴着墙一间房一间房的看过去。但没有看到一个人。快到庄主房间时我听了他苦笑。我第二次听到了他笑,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笑。我轻轻的走过去,从窗缝里我看到了朴家堡的夫人,朴二小姐的母亲。依旧很美,依旧很华贵。
庄主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说,柳依依啊柳依依,你终于出现在我面前了。十九年了!
“是啊,十九年了。你恨我吗?落梦!”她没有一点表情。
“恨,当然恨。”然后他坐了下来。“春风最怜纤弱柳,拂尽莲池伴水流。嘱君无需梦依依,此去经年芳菲留。”我记起来了,在十年前我曾偶然的看到庄主拿出来挂到墙上。我还记得上面的落名是:柳依依。但后来他又取下来了。
“你还记得这首诗?”柳依依问。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杨柳枝、芳菲节。留住什么了吗?”
“既然什么都没有留住,你又何必在这里种满梅花呢?”
“你说过它很美,你说过它很纯洁。”
“但我对不起你,早已不是你的人,你又何必等呢?”
“我没有等,在只有恨!”庄主的声音很凄凉。“你离开我之后,江湖上便说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说当时的惨事都是我做的。”
“那是朴一承造的谣。”柳依依开始流泪了。“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当我什么都明白后,我已是他的人了。”
庄主没有理她,自语说:“那时候我没有太在意,我想你应该会理解我的。但当我见到你时,你牵着他的手开心的笑着,我伤心的就要离开,然而朴一承发现了我,他轻蔑的笑了笑。然后无数的铜板向我打了,我的腿碎了。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倒下去的时候,他狂笑了起来,而你,没有回过一次头。”
柳依依开始哭了。在无名山庄,我第一次听到哭声。她哭着说,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明白,在那时候我只觉得你不像离别前的你,不像说过要一辈子都会保护我的人。可后来我已经没有脸再回来找你了。
“在那一刻,我发现这世界没有一点人情味,没有一丝温暖。从那以后,我忘了笑,我让自己生活在这个冰冷的地方,让我身边的人变得冷漠,变得没有感情。”庄主一直只顾着自己说。
“所以你就拼命教人练功,然后血洗朴家堡?”
“是的,你恨我吗?”
“我有资格恨你吗?在朴家堡,除了朴萦姐妹外,其他的人都与我无关。”
“朴一承呢?”
“无关,他死便死,我不会有一丝怜悯的。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他跟我在一起根本就是另有所图。”
“是吗?”
“他跟我在一起是因为……”她刚说到这里,我便看到庄主扭转了轮椅,手中扣满了冰块。喝到:“谁?”
我转过身,看到了朴亚。我翻身跃了下去。迅速的把她按倒在地。然后又无数的冰块擦着我的后背飞了过去。而后我抱起她迅捷的穿过了梅花林,跃上了海边那唯一的一艘船。我对着船夫扣起了冰块说,马上开船。否则······然后船嗖的划了出去。从窗棂间,我看到岸边无花无月转身离去的背影。
朴亚坐在舱里。微微的抖动着。我知道她很害怕。
朴亚,我不会杀你的。我望着她说。
她没有说话,恐惧的望着我。
最后她说,是你杀了我哥哥姐姐?
是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的生活没有太多的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没有再说话。我想起了我说过要永远保护她的相依为命的妹妹。朴亚失去了哥哥姐姐。我们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那你打算带我去什么地方?她语气有点平淡。她不再那么害怕了。
我说,不知道。只要离开这里,去什么地方都无所谓。
为什么?
因为在无名山庄她们会杀了你。
如果放过我呢?
那你一定不会喜欢这里。它比朴家堡更令人讨厌。
她没有再说话。坐在那里听着海浪的声音。最后她说她累了。我说那你睡吧。然后她闭上眼睛睡着了。像个小孩一样安静。
第二天上岸后,我带着她一直的向西走,经过了许多城镇和荒村。她没有笑容,没有哭,没有太多的话。她从来不问我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只是偶尔的说几句话。我也没有对她说太多的话,其实我不知道要对她说些什么。我只想把她带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然后返回朴家堡。
傍晚的时候我们坐在一座城外休息。过了好一会儿,我说走吧。她没有站起来,只是看着我说,无风。我说,怎么了?她说,无风,我饿了。然后我俯下身去说,我背你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多好多的东西,我以后不会再让你饿着了。
我们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我真的给她要了好多好多的东西,摆得满满的一桌子。她说,你也吃吧,你也不要饿着了。我们快要吃饱的时候,进来了很多的人。那些人很高,脸上长了很多胡子,头上戴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没有人告诉过我。我问朴亚他们是什么人。她说是契丹人。她刚说完,我便听到了笑声。然后一个穿着很华丽的人走了进来,他径直的走到我们面前,说,朴二小姐,没有想到在这里见到你,真的很意外啊!
朴亚说,我并不认识你!
那人笑了,他说,我是一个无名之辈,朴二小姐怎么会认识我呢?不过我认识就已经够了。
朴亚没有再理他,她碰了碰我说,我们走吧。然后我牵着她绕过那个人要走,我现在只想带着她离开这里,我不想再看到这里有人倒下去。那人见我们要走,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欠身说:“朴二小姐,你恐怕是不能走了,我们萧宇少爷可想你得紧你哪。”他一直都没有看我一眼,此时我的手已结满了冰。
“你告诉他,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他,我很讨厌他。”
那人又笑了,他说,朴二小姐,无论你现在想不想都无所谓,只要你踏入我们萧家,你自然会想的。
“我永远都不会踏入萧家半步。”
然后我站到了她前面,她轻轻的拉着我的衣角,我扣动了我的手指,说,没有人能够带走她,没有人可以带走他!
他轻蔑的看了看我,然后轻蔑的说,就凭你吗?
我说,那你试试。
然后他抽动了他那长长的剑,只抽到了一半的时候便僵住了,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再然后他们所有人都倒了下去。然后我看到无花、无月站在门口。
店里一片慌乱,顷刻间,所有人跑得无影无踪。
无月诡异的看着我说,他们怎么可以杀你呢?他们不配杀你,没有人可以杀死你。不过你竟然敢带着朴亚离开山庄,也太让人失望了,是你杀了她呢还是我们动手?
我说,没有人可以杀她。然后无数的冰打了过来。我抱起朴亚跃了起来,同时一张桌子被我踢得飞了起来。然后桌子上布满了洞。我落下来的时候她们停住了手。无花说,你为什么不还手?然后我扣动了我的手指,但最后我收了起来。接着我的腹部有些疼,身子动了一下,一根肋骨碎了。朴亚哭了出来,她哭着对无花说,你怎么一点感情都没有?无月说,我们从来就没有感情。然后她看着我说,无风,你不还手我也不会客气,今天就算给你一个教训,以后再见到连你也杀。说完她们转身走了。朴亚看着我那染红了血的衣服,说不出一句话。
我说,朴亚,我杀了你哥哥姐姐,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你恨我吗?
她没有回答我,只用手帕轻轻的擦去我那因捂住伤口而弄得满是血的手指。然后说,我们走吧。
我们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弄了很多东西后一直的呆在一个山谷里。那里有个山洞,可以躲避雪花,躲避寒风。我想等我伤好以后,我会带她去一个没人的地方,那里可以有寒风,可以有雪花。但那里水要很清,天要很蓝,风要很柔,花要很多。那里不要有厮杀。我说过我不会再让她饿着,但这些天她吃得很少,因为我这几天几乎都没有吃东西。她也就吃得很少很少。然而我的伤口不但没有愈合,反而开始变黑,并向周围不断的扩散。一天,她告诉我说我的伤口中毒了,她要出去给我买药。我没有让她出去,我很害怕她遇到无花、无月。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毒,但我知道这一次我真遇到麻烦了。终于我就要撑不住了,总是想要睡。她也一直的不说话,满脸都是落寞。
在我们进入山谷的第七天傍晚,昏睡了半天的我醒来时看到的不是朴亚,而是无花、无月。我扣动了手指,但是我没有一点力气。
无月狂笑了起来,我第一次听到她笑。她说,朴亚到什么地方给你买药了?然后我看到地上用树枝划的字:我出去给你买药,很快就会回来。
我说,我才要问你们呢?
无月轻蔑的看着我说,看来你是不想要你的命了。我想你这几天的日子也不好受吧!
我再次扣动我的手指说,你们为什么要在冰里放毒?
“不为什么,为了达到的目的,我们可以不择手段。”
“你们的目的不就是杀了我们吗?”
“你说对了一半。”
“那你的另一半目的永远都不可能达到!”
无花结起冰,扣起手指说,既然这样,那我们自己去找她,至于你,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然后她和无月扣动了手指,我闭上了眼睛,我没有力气还手。我等着她们的冰把我的身子穿满洞。那时我想起了我的妹妹,我说要永远保护她的妹妹。想起了朴亚,我说永远不会再让她饿着的女子。
然而我听到了很多冰块在空中破裂的声音。我睁开眼睛转过身,看到了陪在庄主身边的那个老头。他冷漠的从我身后那块大石头后面转了出来。无花无月扣着冰块的手指缓缓的放到了身后。他冷漠的看着我们说:“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准再自相争斗。你们只要把朴一承杀掉就自由了,你们也不要再回无名山庄了,你们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会过问的。”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山洞,消失在山谷的尽头。
无花无月狂笑了起来。那笑声尖锐刺耳。我感到有些恐惧。我背对她们站着说,你们给我滚出去。她们真转身走了。临了扔下一粒药丸。然后整个山洞充满了冰块尖锐的声响。山洞顶部的泥土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在这些声响中无月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进来:三天后我们找不到朴亚,那么我们一定杀了你。转过身,我看到洞口冰块铺天盖地的卷了进来和无花无月诡异的笑容及她们身边漫天漫地的雪花。
三天后。我看到了无花无月的尸体。她们安静的躺在一个长着望不到边的枯草的很多人叫做草原的地方。她们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脖子上有长长的伤口,血流下来被风吹成了黑色。手落在草丛中那残留着的雪上面。变成了紫色。衣服被风打湿后冻僵了,风吹来都不会晃一下。风“呜呜”的吹得很响。在那长得荒芜颓败的枯草的另一端,许多鸟飞了起来。昏天暗地。望着昏暗的天空,我流下了十多年来的第一滴眼泪。
这三天来,我拼命的寻找朴亚。吃了无月扔下的那粒药丸后我有了一点力气。我到了很多卖药的地方。在那些地方我把朴亚形容一下,然后问她们见过没有。她们一直一直的摇头。最后我问她们契丹人住在什么地方。她们一听,脸上的表情好难看,就像朴家堡的仆人死后那城镇上的人们的一样。她们说,你走吧年轻人。她们刚说完便听到她们身后架子上的陶罐破裂的声音,然后白色的粉末飘满了屋子。我再扣起一块冰对准她们。说,在什么地方?她们使劲的抓着柜台,否则她们会软下去的。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告诉我说一直往北走。然后我就一直往北走。然后看到她们的尸体。契丹人没有看见一个。
几天后我回到了朴家堡。
朴家堡已不再是以前的朴家堡。因为它被人夷为了平地。那很高很长的墙坍得一塌糊涂。残败的散了一地。房屋全没了,残瓦断砖漫了一整地。从里面有白色的烟雾升起来,是那没有燃尽的木棒。花园被践平了。所有的花朵折到了地上,开始腐烂,开始变黑。莲池里满是烧焦的木棒和一堆一堆的砖块。几朵睡莲在缝隙间颓废的开着,
我不知道这是谁干的,也不想知道。我从来就没有想知道太多的渴望。我只想知道朴亚在哪里。我把她弄丢了。我把一个和我妹妹一样的失去很多的我说过永远不会让她饿着的女子弄丢了。
我离开了那个曾经叫做朴家堡的地方。漫无目的的走过了许多荒村很城镇。一天傍晚,在一条繁华的大街上,我看到一面墙上贴着我和朴亚的画像。上面说若见到我们,马上告诉什么什么人。我轻蔑的看了看,然后走过去轻轻的把它揭下来。然后我听到身后有剑出鞘的声音。转过身,许多人把我围住了。中原人中夹杂着契丹人。我以为是契丹人把朴亚抓走的。
臭小子,马上把朴亚给我交出来,不然杀了你,一个人叫道。然后他的剑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什么都没有说。我的冰漫天漫地的卷了过去。我不想有任何人站在我面前。然而他们依旧站在我面前,还抽出了他们的兵器。我的冰全都碎在了空中。我看到无雪牵了朴亚的手远远的走了过来。
朴亚在这里。无雪说。脸上有淡淡的笑。妩媚诡异。
马上放开她。一个契丹人叫道。
无雪真的松开了牵着朴亚的手,在她身上轻轻的推了一下。一个契丹人伸手抓住了朴亚的衣领,把她拉了过去。然后刚才对无雪叫的那个契丹人倒了下去。
滚。无雪喝道。然后那些人带着朴亚卷着兵器走了。
我结起冰扣起手指响那些人打了出去。但我的冰块依旧虽在了空中。无雪笑吟吟的站在我前面。让开。我喝道。不然我杀了你。她走进我说,那你杀吧。然后一块冰飞了出去。她轻巧的避开了。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她仍旧笑着。然后她狂笑起来,
你太简单了。她说。
是吗?我轻蔑的说。
你太简单了。她还是这样说。
那你为什么要让他们把朴亚带走?我问她。
慢慢的你就会明白一切。
要是她出什么意外,我杀了你。
如果她出意外的话,不要你动手,我自己解决。她看着我,很自信。
他们为什么要找我和朴亚?
为了这一个。我看到她的手了多了一块白色的丝缎。上面绣了一朵五瓣的荷花。
我转过身,雾沉沉的天空中有鸽子叫着划过。好凄冷。
无花无月是你杀的吗?我问她。
是的。
为什么?
也是为了这一个。我看到又是那块白色的丝缎。这是朴亚的,没有人能够拿走它。她说。
我们没有再说话。我坐在一块青石板上,望着阴冷的天。她背对我站着。街上没有一个人,只有落尽了叶在树在风中晃着。很久了,她笑了起来说,走吧,是时候了。我没有问她为什么。只跟着她走。
两天后,我们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山谷。一条很窄的路沿着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伸了进去。转进谷口,我看到里面空旷的地方有很多的人。中原各大帮派和一些契丹人。朴一承和那些拥他为盟主的人在一边。来回的走着。不安的表情。契丹人那边,一个老头躺在椅子里。华贵的衣着。一样的没有表情。在他身边站了一个和我一般年纪的男子。依旧是华贵的打扮。那些人看到我们,慌了起来。空中立时响起兵器碰撞的声音。我和无雪结起了冰。在我们扣起手指时,身后传来了笑声。我们无名山庄的庄主。我转过身看到他坐在轮椅上缓缓的过来,身后跟着柳依依、朴亚和十多年来一直陪在庄主身边的那个老头。我们走过去说,庄主。他看了一下我们,没有说话。我问朴亚:“你怎么跟你娘在一起了?你不是被那些人带走了吗?我们可一直都跟在你后面的。”她刚要说话,那边朴一承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他说,亚儿,你过来这边,爹好久不见你了。朴亚没有动。朴一承又说,难道爹叫你你也不应吗?柳依依说,你就过去吧。我不相信他敢对你怎样。朴亚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突然我看到无雪扣起了冰块。然后我看到朴一承迅捷的反手拉过朴亚,捏住了她的脖子。他笑笑说:“柳依依,你居然用一张假图骗了我十多年,太让我失望了。马上把那张真图给我交出来,否则我杀了她。”
无雪拿出了那张丝缎说,真的在这里,你放了她我就给你。
朴一承轻蔑的看了看她说,臭丫头,你想死吗?马上给我送过来。
无雪晃了晃那丝缎说,既然这样,那我把它扔下山崖去,看看死的会是谁。
朴一承转过头看了看那契丹老头。那老头笑了起来。很难听。他说:“朴一承,你太简单了,这十多年来,你居然没有一点长进。二十年前你想当武林盟主我想要这张图。我答应你只要帮我找到这张图我会帮你当上盟主。然后你就不择手段的把柳依依骗到手,因为只有她知道这张图的下落。没想到你得到的居然是一张假图。而你还一直的瞒着我们。并不停的营造一个大侠一样的自己以便凭自己的实力当上盟主以增大势力来对付我们。因为你得到这张图后也想据为己有。是不是?三年前你把朴亚许配给宇儿为妻,不也是想要缓住我们吗?你太可笑了,区区一个女子在我们眼中算得了什么呢?是吧?宇儿。”然后站在他身边的那年轻人----萧宇笑了起来。那老头接着说:“这些天来你派人找朴亚不也是想要引柳依依出来吗?现在人找到了,你不跟她换吗?”
然后无雪走了过去。朴一承极不情愿的松开了手。朴亚哭着扑到无雪的怀里。无雪刚把那丝缎扔了出去,空中便响起了冰块与铁器碰击的尖锐的声响和庄主的笑声。契丹人倒下了一大片。他们慌忙的抽动了兵器却谁也没有动。
庄主说,在我面前,你们几支冷箭就想杀了朴一承吗?你们没有资格。没有。他刚说完,朴一承便倒下了。身上穿满了洞。庄主接着说,杀死朴一承的人应该是我。
柳依依和朴亚哭了出来。她们和朴一承生活了十多年。那些中原人士挥着兵器就要冲上来。但看到了我和无雪手中的冰块,于是都站住了。
那丝缎在风中扬着,没有人敢去碰它。我突然的发现这旷野被五座山围住了,像那丝缎上那五瓣荷花一样。突然空中有身影迅速的闪过。然后我看到萧宇父亲的椅子微微的晃动。那老头把那丝缎拿到了手里。然后他点燃了那丝缎。那丝缎只“呼”的一声便化成了灰烬。萧宇失声叫了起来:假的。
柳依依凄冷的笑了,真的在这里。我看到她的手里有一块同样的丝缎。上面仍旧绣了五瓣的荷花。那些人一见,仿佛都忘了我们手中的冰块。疯了的扑过来。庄主转过身说:“无霜,你们马上退开。”然后陪在庄主身边那老头抱起朴亚迅捷的向后跃了开来。再然后天空中响起巨大的轰响和惨叫。山上的鸟拼命的飞了起来。遮天闭日。半空里,夹了火药味的泥土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当这昏黄的泥土散尽后,庄主没了,柳依依没了,很多人没了。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洞。朴亚失声哭了出来。她失去的太多了。
那些人一见,仗着自己卓越的轻功跃下了那个洞。然后下面传来了阵阵惨叫和兵器碰在石板上的声音。身边无雪冷冷的笑。下面终于静了下来,隐约的有人说话的声音。萧宇狂笑起来。他说,可以了。然后眼前有两个身影闪过。萧宇父子跃了下去。
无霜轻蔑的看了看那些不敢往下跃的人。冷笑。
他给我一封信。说,夫人要我给你的。然后他跃下了那个洞。
信很短:风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们已经离开你们了。你们不要问为什么。要好好的活着。另外,你还年轻,还拥有很多的东西。你要记住,东西无须拥有太多,只要珍惜即好。你照顾好亚儿,我对不起她。
风儿,风儿。我默默的念着。你照顾好亚儿,我对不起她。
突然的下面传来了无霜痛苦的声音。无雪冷冷的说,他受伤了,我们下去。然后我抱起朴亚。和无雪翻身跃了下去。
这洞很深很深。地面铺了花岗石。墙则用大理石砌起来。很光滑。有几条通道缓缓的叉开来。很暗。看不到尽头。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很多尸体。空中只有三个恍惚的身影和呼啸划过的冰块。我抱着朴亚迅速的滑进了一条通道,把她放在一拐角处。然后我走出来。看到无霜正慢慢的倒下。萧宇也贴着墙划下去。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倒下的。很黑。我看不到。空中有两个忽明忽暗的身影。那是萧宇父亲和无雪。当他们向后跃开的时候,我的冰向着萧宇父亲漫天漫地的卷了过去。然后我的腹部有些疼。我的肋骨断了一排。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没有看到。然后我才看到空中一根闪亮的细丝卷了过去。萧宇父亲慢慢的倒了下去。很响的砸在地上。
我转过头,看到无雪的胸口插着一柄长剑。透过了她的胸膛。她脸色苍白。扶着墙就要倒下去。我大声的喊道,无雪,你不能倒下。然后我想要过去扶住她,但我也差点就倒下。朴亚哭着跑了出来,扶住了无雪。然后一起过来,用另外一只手扶住了我。无雪说,我们离开这里吧。
我们沿着一条通道缓缓的走过去。朴亚一路的点亮了墙上的火把。然后我们看到一具水晶棺材。里面躺了一个老头。脸上有邪意的笑。从棺材后面绕过去,我看到一个很大很空的地方。墙上写了字:
这世间怎会有无数珍宝藏在某个地方。没有。世人怎会如此可笑。为了很多本不存在的东西牺牲了自己的所有。生命、爱情、友情、亲情、时光。其实这世间什么都是虚幻的。只有你拥有的才是珍贵的。何必要一场游戏一场梦呢?梦醒了,你还剩些什么?来这里找不到宝藏的朋友很失望吧?可笑。真的可笑。居然有人重蹈覆辙和我一样傻了。
无雪狂笑了起来,但马上咳了起来。吐了一大口血。朴亚说,这里没有出路,我们另外找吧。然而我们转过身时却听到背后石板划响和流水的声音。
转过身,刚才那面墙已划开了,露出了一排台阶,从上面有清清的水缓缓的流下来。淡但的光撒了进来。我们都不曾料到这里会是出口。
沿着台阶走上去。从一条小溪中出去。那些人一见,叫了起来:他们受伤了,杀了他们。无雪扣起了冰块说,无风,你带她先走。我说,我不走,我留下来陪着你。她把冰对着朴亚说,那你愿意看着她死?我不怕死,我也留下来陪着你们。朴亚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我牵起她的手说,不用了,朴亚。我们走。
然后那些人倒下了一大片。他们不顾一切的扑过来。刚到山谷口时,我看到无雪倒了下去。落地时,我听到了她的声音:照顾好朴亚。一定。
我第二次流下泪来。
沿着断崖走了一段路后,我听到前面有喊叫声。然后看到很多人提着兵器向我们跑来。回过头,那些没有死的人也叫着扑来。
朴亚淡淡的笑笑说,我们从这里过去吧。然后我们沿这一座竹子搭的吊桥走上这深渊中孤独的一座山峰。在踏上山时,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踩断了那吊桥。
断崖边上,那些人挥动着他们的兵器。喧闹嘈杂。时不时的放支冷箭过来,然后大叫,臭小子,臭丫头,这次你们该死定了吧,我看你们能挨得到几时!
风吹过来,冰棱断裂的声音响了起来。她问我,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不喜欢。
你从来就不会笑吗?
从来不会。
你能笑一次让我看看吗?
我笑了,我第一次笑了。
她说,你的笑真好看。你爱我吗?
我说,深爱着。然后她笑了。倾城倾国。天下无双。
当雪花飘落下来的时候,我抱起她,跃下了断崖。我没有能力好好的活着。我只能如此照顾她。她的头发在风中扬起来,轻轻的拂着我的脸庞。她把脸贴着我的胸口。好温暖。
山崖上,红色的梅花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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