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不会吧?用三轮摩托车来接我们这一车的人?”我在心底不禁感叹道。
刚进绍兴市区靠左边的公路上,一辆摩托车缓缓驶来。坐在我旁面的阿丽的大姑姑就指给我看,那个接我们的人——阿丽的小姑父,那个她素未谋面的亲人。
在近四十度的烈日下,一个穿着白衬衣,皮肤晒得黝黑的男人,微眯着眼睛,正大汗淋漓的一边开着三轮摩托车,一边微笑地向我们招手。车上还站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用好奇的眼神打探着我们的车。
我们租的面包车司机看到这情形,又想到这车上有个一岁大的小孩,就让他领路,多送我们一程。只见三轮车沿着工业园的宽阔公路上行驶了大约十分钟,又穿过几条小巷,左转右拐的终于在一个工地前停下了。
天太热,又是正午时分,工地里都放工了,几个工人光着胳膊,拿着脸盆和毛巾在院子里的一个水龙头前冲洗。洗好了,将衣服简单的搓两把,凉在院子里。光着膀子在那或歇息,或三五个汉子,坐在通道的阴凉处,边吃盒饭边聊着天。
我们跟在一个身形瘦小,面容憔悴的女人——阿丽的小姑姑身后。小心地穿过两旁都是混乱堆放的红砖,石子和钢筋铁丝等材料的小路,进入到一间低矮的平房里。
大概七八十平米的地方,没什么家具。最醒目的是一大一小的两张床,都是灰暗的床单,上面有细小的灰尘和沙子。悬空中的皮绳上挂着几件破旧的衣服和一件洗快发白的小校服。唯一有点颜色的东西是小床上放着的两本小学生二年级的暑假作业。房间的东边是用砖块码成的大约五十公分的石墩,上面放着几个锅碗瓢盆、小煤气灶和已经发黑的案板,大概是做饭的地方。房间里放着一辆已经堆满灰尘的破旧摩托车。
一个更小的小男孩怯怯的躲在她妈妈身后,张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她妈妈满眼幸福的看着孩子,要孩子跟着叫人。这时候,那个来接我们的男孩,怀里抱着几瓶饮料气喘吁吁地跟在他爸爸进来了。阿丽的小姑父羞涩的向我们一一递水。
他和大家寒暄过后,就出去了等他回来,桌上就摆满了菜肴,有泡椒凤爪,卤鸭肉,卤鸡肉,凉拌螺丝,凉拌海带丝等熟食。大人们好久没见,吃着好菜,叙叙旧,喝酒。在饭桌上听见最多的一句就是:“一家人,出门在外不容易,难得在一起。”
席间,大点的男孩,一直盯着我看,然后悄悄地问他爸爸:“爸爸,我们老师是戴着眼镜的。那姐姐也戴,她是不是老师啊?”他爸爸笑着,大声的告诉他:“两位姐姐都是有学问的人,她们念过大学呢!你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问姐姐啊!”我和阿丽都怪不好意思的。
饭吃完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工棚里没有空调,两个摇摇欲睡的小电扇根本不抵用。小姑父叫了两辆出租车,说让我们先去他租住的有空调的房子里,他随后就来。。小姑父和司机耳语了几句,并且讲好了价钱。
出租车空调调到了24度,顿时一阵清凉之感沁人心脾。只见司机带着我们在路上转悠着,同一个地方绕了几次,然后又停下来,等着阿丽姑父来领路。阿丽问司机怎么回事。司机说是她姑父交代的,怕我们受不了热,先坐车吹吹空调再说。
这时,坐在我旁边的阿丽立刻抽泣起来,我慌忙的拿纸给她,她大姑姑在一旁安慰到:“咋们出门在外,比不得家里,孩子还要读书,四川老家的爹娘还等着养呢!你小姑姑身体一直不好,多亏你姑父在工地拼了命的干,才勉强养家糊口。住的差点,吃的坏点,都不算什么。”阿丽哭泣的更厉害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阿丽的小姑父终于骑着三轮摩托车,带着两个小孩和妻子以及半车的家什,出现在我们车面前。三辆车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穿街走巷终于抵达了他们的出租屋。司机说空调开的时间太长了,又多收了十块钱。
郊外的两间平房,靠近走廊的一端,用木板订成的小棚子,没有门,是一个简陋的厨房。刚打开门,屋子很久都没人住的样子,大人们忙着把三轮车上的煤气灶等用具搬下来放在厨房里。接下来就是打扫房间,收拾屋子。不一会儿整个屋子看起来亮堂多了。
靠床头的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巨大的结婚照,照片上阿丽的小姑父穿一套白色的西装,神采奕奕,眼底流露出的都是对未来新生活的憧憬。站在旁边的是他穿着雪白婚纱眉清目秀的妻子,两人看起来很相称。床尾的箱子上摆放着一个14寸的黑白电视,两个孩子这会儿正趴在电视机前目不转睛的看着《熊出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有一台半旧的空调,正霸气十足的占据着制高点居高临下的俯视这房间里的一切。在这样酷暑难当的夏日,要没有空调,平房俨然就是一个巨大的烤箱。
晚上,又摆满了一大桌好菜,其中有一样才叫麂子肉。是小姑父的一个朋友送的,听说200元一斤呢!小姑父他们一直没舍得吃,想等阿丽他们来了,一起尝尝鲜。
小姑父听说阿丽和我都是想来找份暑期工做的。他眼睛顿时闪着奇异的光芒,兴奋地对我们说:“我知道有个工厂正在招人,我和那里的老板熟。他第一次让我干活,被他看中,就经常有活就找我干。刚好明天要去那边干活,你们今晚留下来,我明天带你们去看看。活挺轻松的,就是理纱布,工资有个两三千吧!”
他一边给阿丽她大姑父倒啤酒,一边兴致勃勃地说:“这人呐!给别人做事呀,就得做好。头一次更要做好,以后老板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的。”“那是,那是!”大姑父赞同道,接着哥俩就一杯啤酒一口闷了。
酒足饭饱之后,小姑父床想留我们在这里多住几天却又不好意思挽留。大姑父他们连夜包车回去了,留下我和阿丽在这边看看工作的事。
第二天,我们吃完早餐,姑父骑着摩托车载着我们去厂里面。看见几个工友在半空中拆卸脚手架,他和他们打过招呼。又得知老板还没来上班,于是让我们先等等一下,他先去把他的活——将废旧门板运出去。
等了大约一个小时,他骑着三轮摩托车回来了,刚好老板的车也刚到。他赶紧走上前去弓着腰递上烟,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搓着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老板说:“这是我的俩个侄女,想来厂里工作,您看能不能帮帮忙。”他满怀期望的注视着老板,老板在看了我俩一下,就让他带我们去人事部门去做登记。这时候,他才终于松一口气,连忙说了几遍谢谢。
当我们来到人事部的时候,管事的小姐问我们是暑期工吗?我们没有否认。她冷冷的说:“我们厂不招暑期工。”
“小姐,我刚才和你们老板打招呼了,他让我们过来登记的。”她小姑父连忙说道。
“你,你是谁呀?你和我们黄总熟吗?”小姐不以为然的说到。
“我···我是······”她小姑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转而羞愧地低下了头。
“那我还是打电话问问黄总吧!”小姐拿起电话开始拨了。
“对不起!我们黄总说不招暑期工,你们请回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在附近的绍兴小镇又多玩了几天。走的那天,阿丽的小姑父送我们去上车,车来了,他跟着我俩上车后,给了车费,又塞了几百块钱给阿丽。阿丽想还给他,他此时早已跳下了公交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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