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氤氲着厨房传过来的酸辣土豆丝的香气,不自觉地就让人沉浸在一种幸福的味道里,口内生津,想起能够大口吃着土豆丝的情形,内心就温软、绵密而又温馨,这是姐姐的一道拿手好菜,比饭馆里炒的还好吃。
姐姐从厨房出来,解开围裙擦着沾满水珠的手,略显肥胖的身子依然是太多无处逃寻的肉,被紧紧地箍在了衣服里面,裸露在外的圆滚滚手与脸,润华而富有弹性。这个年龄了,肌肉一点松弛的意思都没有,还真令人羡慕,年岁大了,或许还是胖一点为好,看不出面容落败的痕迹。我上下打量着姐姐,看似丰满的体态却匀称有致,只是浮肿的脸看上去暗淡无光,头上的短发有些卷曲地微微发黄。
“姐姐,你的脸看上去有些肿唉”我陷坐在沙发里探着头关切地说到。
“嗯,才烫了头,有些过敏,我一直是这个样子的,比以前烫头过敏的程度要好多了,我用的是比较好的药水。”姐姐边说着就挨着我坐了下来,看似有很多话要说。
厨房里又飘出糖醋鱼的香味来,我嗅不够的样子,打断姐姐连绵不绝的话语赞不绝口地说:“嗯,真香!这是母亲的绝密好菜,不传人的,没有谁能做出她的味道来。”
我和姐姐待到休息日各自倒着公交车颠簸着来到父母家,80岁的老父亲看上去依然是那么精神,只是话语越来越少,电视机的音量开到最大,我们跟他说些什么他已经不大能听得清楚,也不回答,只是转过脸来对我们笑笑,又沉浸在电视的画面中,只有老妈跟他说什么才能得到他的回答,这也是相濡以沫几十年才能得到的结果,他天天听,听了母亲数十年的唠叨声,只要音起他就能分辨出母亲在说什么。耳朵背也挡不住最熟悉的事物和心灵的沟通。
冬日里的阳光明亮而又温暖,冬青色的天似乎也更蓝了些,一束光抖落着尘埃穿越窗玻璃笔直地伸向客厅的茶几上,似一支纤纤细手发出洁净的光伸出来亮在我们的眼前,映入到内心的却是一种纯净和美好,也使处在暗色的屋子显得格外的幽静。
我一边享受着透窗而入的阳光,一边听着姐姐越说越激愤的话语,她单位的那档子事总是让她释怀不了。她所在的是一个私营企业,已经干了十年了,早先还是一个出纳,在财务部和大家相处的很好。最近因为老板物色到了一个他喜欢的女人,弄到财务部里做主管,把财务的前帮人马一个个全部辞退掉,就剩姐姐一个,姐姐没干多久,也被换到销售部。
老板是一个60年代的大学生,虽然很有才,分公司也开了2个,但却是一个非常好色、在女人跟前耳朵根子又极软的人,他的情人大大小小都在公司里,没办法数的清,有撵走的,又有新来的,情人和情人之间有暗斗的,也有利用在老板心里的地位没人敢惹却还欺负员工的,反正公司总部是一个不平静的地方,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疯,有人闹,有人飞扬跋扈,有人闭嘴不苟言笑,不愿吐出多余的一个字,深怕一些是非之事就连带到自己身上。甚至老板都能窜到办公室当着大家的面摸一下这个女人的脸,捏一下那个女人的屁股,开一些无法入耳的玩笑,被公司员工悄悄喻为“流氓老板”。
他人之事纵不关己,也不用这么生气呀,原来一个很爱说话的姐姐就是看到了这一层的利害关系,死命压抑着自己,只是干好自己的工作,避开是非之人,基本上在单位的状态就是缄默不语了,还招来了欺身之祸。
姐姐在公司十年之久,纵览上上下下头头脑脑、贫民百姓的为人处世之道,不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也差不多摸透了与相处之人的脾性。就是这样也冷不丁挨了与自己摩肩接踵相处了三年之久的一位同事的一刀。
事情是这样的:姐姐没有想到这位叫杜丽的同事暗恋机电副总李军,在她两闲聊的时候,姐姐不经意说了一句李军的爱人是一个非常善良与贤惠的女人这句话时激起了杜丽的醋意,当场翻脸,大放厥词,把李军的爱人贬的一无是处,那种愤怒全然写在脸上,毫不掩饰,让姐姐莫名其妙,一脸的不知其然。后来杜丽在工作期间网聊时因为其它事暂时的离开没有及时缩回画面,让其他同事看到了网聊内容,弄的公司人人皆知杜丽暗恋李军这件事,才让姐姐明白了杜丽的翻脸无情。
更过分的是杜丽因为嫉火难平,依然对姐姐不依不饶。姐姐是公司里难得的人正身清、不惹事、极度忍让别人的一种人,深得李军的敬重。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军只管埋头做事,根本不理人事纷争,但也看的明白公司里已经少有像姐姐这样老实、单纯的职工了,暗地里也常常帮助姐姐。公司在市郊之外,路途要长达两个小时,姐姐也常搭李军的车回来,也引起了公司的议论纷纷。
搅浑的水已经不清透,雾霾下的轮廓似隐似现,已经分不清彼此,也只能是清者自清了。
也许是因为姐姐说了李军爱人的好话,激起了杜丽的愤怒,也许是因为李军对姐姐的帮助让杜丽隐忍到今天终于控制不住爆发了,也许是借姐姐的一句话泄愤而已。这一切都没来由啊?李军爱人的醋是她能吃的吗?况且李军跟他一毛钱关系都不沾,见了她眼睛都不抬的,这只能是她自己心生出来的东西。那么,姐姐呢?是一个比李军大十来岁的小老百姓,况且李军又是公司有名的高富帅,有车、有房、有钱、有权,只是人家品性端直,善于帮助善良的人而已。或许,正因为如此,就引起了杜丽的嫉妒。
人啊,最不好说。最好相处的是人,最难相处的也是人,最要提防的是人,最值得信赖的也是人,人的脾性千变万化,说不定哪根筋不对就起了歹意,而致对方于痛苦中。
四菜一汤已经端上了桌子,扑鼻的香味让我和姐姐忍不住地凑向桌子,母亲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的仔仔贪馋的样子,一种满足的幸福感全然地暴露在脸上,母亲不停地往我和姐姐的碗里夹着大块的鱼肉。我们忙着自己的小家,忙着工作,关注更多的也是自己的爱好,回家却很少,难得有孩子来到了父母的身边,叽叽喳喳的,无论说着哪里的事,都像鸟儿在林子里的欢唱,让只有爸爸和妈妈守着的家顿时欢快了起来。看着母亲让岁月催老的面容,内心的愧疚爬上心头,心里暗暗默语:2014年,再忙,也要常回家看看,多陪陪父母。
饭后,姐姐依然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她还未讲完的故事,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真的不忍说太多的话,也不希望姐姐说太多的话,只想带着两只耳朵专注地倾听母亲的声音,让往日里对母亲的思念全部释放在今日里。紧挨着母亲,听她柔软清亮细气的乡音,看她爽朗的音容笑貌,从母亲的皱纹里解读平日里带给她的欢乐与忧愁,深深地牢记这一刻的,延长到下一刻再来与母亲秉烛夜话。
姐姐依旧释怀不了她的故事,一门心思地钻在她的那根筋里,来这里的意义已经被取代,完全被她需要述说的情绪所掌控,我和母亲也被她的这种仿若地极的引力吸了过去,静静地倾听她的诉说。
原来杜丽对姐姐耿耿于怀,不肯放过,终于把她设计好的想法告诉了姐姐,让姐姐气的差点喷血,郁闷之气郁结于心,在这里一吐为快才让我和母亲感到是今天最重要的事情了。就这样,我和母亲成了姐姐的倾听者。
姐姐愤怒的脸变了形,像簸箕到豆子似的故事从她的嘴里噼里啪啦倾吐了出来:“既想当b*子,还要立牌坊,我还真就没见过这种人了,和她相处三年,我咋就没有认清她呢?”看姐姐气成这个样子,我努力的劝她:“别急,慢慢讲。”“我真是遇上鬼了,连鬼都不如的人被我遇上了是不是很倒霉?”姐姐看了我一眼,似乎想得到我的认可,我没有言语,继续听她讲。姐姐看着我和母亲平静的表情,似乎也平静了许多。听到临了,才明白了姐姐为何这般生气的缘由。
原来杜丽和老板也有一腿,并亲自告诉姐姐,要去找老板要求让姐姐提前退休,打着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旗号,说什么:“我都是为你好,让你提前退休,你可以坐在家里不用上班拿退休工资,是多么好的待遇啊。”当时姐姐脸都气紫了,又不敢得罪她,回她说:“一千多元的工资让我怎么生活,还要交房子的按揭贷款,你觉得这种事情对我是好事吗?”当时姐姐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或者杜丽已经起了同情心,好在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她已作罢,没有去老板那里要求这件事。或许是她以此来吓唬姐姐的吧,都不好说,单位发生了许多不可言状的事情,让姐姐更加小心谨慎。从此,姐姐就更加默不作声了,悄无声息地存在于自己的岗位上,也只能回到家来诉说她的苦衷了。
讲完故事,姐姐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今天说的话,比我一周说的话都多,心里舒服多了!”
此刻,母亲搂着她宝贝的大女儿,心疼的说:“女儿,受苦了,要常来妈妈这里哦,不但给你做好吃的,还会听你说话,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不听你诉说,妈妈都会听的!”
世界日新月异的发展使人们的思想也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每一种生活都映射在这个人世间,就像林间投下的树影,婆娑而又迷离,一个个被挖掘出来的故事催人泪下。每个人都想着世间多一些美好,少一些痛苦,每一个人都经历着彼此不能相同的故事。
我们听,我们看,我们体会,我们认知,我们的头脑也逐渐地变得复杂,少了简单面容单纯的微笑。盲从与默许,无力的挣扎,默默地相顾无言,达不到生活本我的幸福。
极力地排他,很多都是为了一己的私欲。生活不能主宰的横断面逐渐加宽,要么狠,要么坏,踩着人梯达到一个高度,纵然过着完美的物质生活,心灵的肮脏与空虚在人们鄙夷的眼神里也会得到一个诅咒。
“姐姐,我愿意做你最好的听众,只要你能释放你的不快与憋屈。我也愿意写你的故事,揭露一份来自于人间的丑陋。
完稿于2014年1月3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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