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墨,住城郊,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
这天加班,到村口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四周黑得如泼了黑油漆,一丝缝都没有。离家不到一里了,她使劲一蹬,想快些穿出黑暗,只听哐当一声,链子断了。
王子墨扶车下来,支好车,只听轮子空洞地转。
修,扛?对于一个女性都是一个考验。
往前,往后,似乎都不能。
往四周一看,全是黑,黑又生黑,心一下子紧了。虫声灿然。心更紧,简直是擂鼓。
正在这时,从背后走来一个人影,男的,高个子,大概二十六七岁,也不知从什么方向走来的,低声问,车坏了?
一边说着,一边蹲下鼓捣车链。
黑暗里也看不分明,只听咔嚓一声,车就修好了。
姑娘感激地说,谢谢,然后骑上车,走了。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车又出现同样的问题。
万般焦虑时,那个男的,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同样替她修好了车。
女的,羞涩地说,真不好意思,然后走了。
又过了十来天,王子墨突然想起那个男的,有些念念的。
那个夜里,走到那个地方,又看见那个男的站在路边,两个人都从心里开始乐了。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走走,怎样?”男的柔声说。
王子墨推着车跟在后面。
也不知是往那个方向走,走着,走着,渐渐有了光线,月亮的那种光线,冷的白光。
朦胧中看见一架高大的牌坊,三孔,中间的那扇占了整个大门的三分之二,两边的相同大小,门廊上都刻着花的图案,有莲花,有牡丹,有凤仙花,有豌豆花,花之间是繁复的镂空藤萝,门廊顶部是鸡冠状花型。
王子墨没有问,好奇地穿过门,是宽阔的街道,有稀稀落落的人在上面走,都穿着长襟衣服,有点类似汉服,在月光里,衣服本色都退成淡白的,只有花纹兑现出来,就像刻在绢上似的,花纹都非常简单,几朵线菊,几朵桃花,几根缠绕的线。
街道出奇地干净,安静。似乎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街道两旁的房屋都非常低矮,都是古建筑,乌黑的瓦脊如同剪下来的月牙形指甲,任意地放着,有横放的,有竖放的,它们或平行,或垂直,或斜搭,一个主脊,配无数的副脊,如同一窝鱼停在那,只看见无数的脊背。
屋门上全都挂着门帘,穿着贝壳,异性果实,奇形骨头。
王子墨看的呆了,选了个就近的屋子,掀帘而进,里面像是个庙宇,一排排或坐或站的雕塑,全是古代圣贤。再看柱子,桌登,全是雕龙画凤,奇异的美。
王子墨突然想起那个男的,四周一看,不见人,赶忙出来,见那个男的站的门外等候。
男的说,前面有个菜市,去看看不?
王子墨正想说什么,只见四周静谧的很,男人的声音刚刚出来,就像被什么吸走了似的。为了不打扰这种安静,所有人似乎都停止了心跳。
王子墨怕弄破了这里的安静,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跟在男的后面走。
奇怪,脚步声也没有……她看着前面的脚步,想。
男的,突然停住,王子墨差点撞在了他身上,男的笑笑,也没有声音。
“上去吧,你自己转转。”男的嘴巴没有动,但是王子墨分明听到了指示。
那同样是有瓦脊的大木楼,楼成朱红色,全是木质,在转角和细节处,全是做了精致的修饰,宽阔处是云烟形的图案,两楼的一底,一楼在地下,两层在地面上,王子墨沿着石梯,信步来到二楼,过道上直接放地上的菜,买菜的一律彝族老太老爷,黑衣,紫黑脸,再看菜,白菜有一米长,南瓜表面像蛤蟆的皮,灯笼辣椒像是脚踏了,扭曲成浪形。所有的菜全都千奇百怪。中间是三个口,围成三圈,是放在石台上卖,卖菜的人头发搭在额前,眉毛和睫毛都比我们的长,有大山里的那种野性,狂性。台子上放的一般是肉类,最外面的一层是干货,野味,兔子,獐子,狐狸……里面的两层是鲜食,鲜肉,都是没有见过的肉,鲸鱼肉,牦牛肉,蛇肉……王子墨非常稀奇,东窜西钻,最后买了一大块牦牛肉。
这可能是最正宗的牦牛肉了吧?王子墨想。
现在的菜市场上,有很多人拿便宜的肉鸡肉鸭肉充你喜欢的任何肉,他们的技术连技术局的人都检测不了。
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古市。王子墨惊喜地想,以后就到这里来买菜了。对了,出去问问,这到底是什么市场啊?
王子墨提着那块牦牛肉出来,看见自己的自行车,没有看见那男子,随手把肉丢进车笼头,一直往前骑车。
朦胧中看见一道牌坊,比先前看见的规模气势小多了,是后门,想着就出来了。
迷迷糊糊回到家,像是从一个世界走到另一个世界,突然清醒了一样,她想把自己经历告诉家人,等她把车笼头的牦牛肉掏出来验证时,仔细一看,却是一块巨大的鹅卵石。
第二天,天没黑,她走到昨天晚上遇见男的那里,一看,是一片坟地,坟地中间有两块巨大的石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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