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书》

1

　整个下午都没察觉，一片草生长的声音。这么面对

　呼吸、揶揄；交换胸腔中的浓雾——都只是

　为了寻求尊重。让那些吸纳阳光而产生的力道

　将肺腑的体积压缩至最小

　“嘭”！——的一声，醒来或者死去。

　2

　谁将安慰上帝？那个推石头上山的人在笑

　毕竟挥汗如雨的天空，那其中有你——眨着眼睛

　经过无数白天之后成为黑夜；经过无数女人之后

　成为男人。拍拍自己的肩膀，请求背叛过的影子

　“他不能哭泣”

　3

　我必须理解黑夜，温柔的爪牙，摇晃着

　摊破的躯体冲向

　被它摧毁了轮廓的街巷。我必须理解恐惧

　——酷热的季节将至，太阳将献出酱汁；黑夜

　这安详的母亲，将脱掉最后一件袷衣

　和我枕在时光的尖刃之上，彼此喂血：

　我们必须理解，我们必须使用彼此的体液

　在睡梦中，一遍遍冲淡自己

　4

　蜜蜂，你让花朵们抱怨。产生抑郁

　而顺从的星空；你让女人坐在那里

　像一个天生的贵族。小蜜蜂，这场暴动之后

　有人穿上裙子——光明穿上光明的外衣

　黑暗总是即将离去；有人等待时机

　在炽热的正午，偷偷经过你

　

　2005-04-06完稿

　《闲烟碎雨》

<风乍起>

　

　一棵棵丁香，沉睡的音符

　蹬出几片脆响

　皴破了几条大街

　紧挨着月亮的桥，身后

　折断一些离别的声音

　

　刺穿黑夜。他再度举起白天

　双目流下浓重的光

　仿佛把所有树都淹没，没了芳香

　没了鱼和化石的纠缠

　天很亮，波纹很宽

　

　<花弄影>

　

　远远望去，你不过是一半春天

　

　可也腻了琴上的独居，挤着眉毛

　跑将下来胡闹——

　我是不是一个彻夜守更的人？

　端着蜡烛，尾随至教堂聆听

　——竟无法分辨：

　我爱上我的影子，还是

　爱上了你

　

　<人不寐>

　

　头发忽然长的很长，黑夜

　系在最深处的一根

　很干净的模样。我只想

　有个梦来抵住你的ru*房，剪断了呼吸

　和远方

　

　偶尔惊落的鸽子；他又立在你的鼻尖

　蜻蜓一样

　在你身体的转弯处滑翔，滑翔

　——直到双手合十

　眼睛闭上。丢掉方向。

　

　<多少恨>

　

　坐着，等四月迈过纸窗

　天空绿了

　滴答着一些死去的声响

　

　整整衣襟里的主意，有的就旧了

　有的还藏在树上

　等着诱惑早晨的天光

　

　怎么告诉你呢。夜

　已在他自己怀里老去，拈花的

　不是你，就是春天的尸体

　

　2005-04-01　完稿

　

《声声慢》

　红蜡烛,推开粉红的夜

　晶莹的红色的冰块

　化在脚下的暗影里,没了娇羞

　叹:一声声遥远的更

　

　

　纸窗发白_这萦绕的时光的铠甲

　原来你也老了

　一朵乌云的鸟长着黑颈的鸟

　从月亮那里,洞穿苍穹

　

　

　为你的眼神所累,一个幼年的故事

　忽然成熟在今夜山冈

　一串串葡萄啊,虫子

　都欢喜的无处可逃

　

　

　——若是从前,或者以后

　叫卖记忆的人渐多,叫卖死亡

　甚至出生的原由

　我想:好在梦想还是免费的

　

　

　好女人不穿裙子·她微微笑着

　只着一片芭蕉的叶子——

　屋子四周,雨季骤临

　她说,让我遮挡你那把瘦伞吧

　

　

　小鸽子有一对绿翅膀

　小院子有一对花喜鹊

　小屋子有一对矮夫妻

　小村子有一条蓝水河

　

　

　姐姐,我们原来是一个的

　后来呵,后来你遇到吕布

　我爱上了貂禅

　我们爱的就客气了·生怕惊动

　那两个,把我们一分为二的家伙

　

　

　眼睛,就是夜空里的星星

　妈妈说·可我从没注意

　只是每每惊叹

　那星光之外的黑暗

　

　2005-03-28

《神秘园》

　——要在死亡中看到梦境，在日落中

　看到痛苦的黄金，这就是诗（博尔赫斯）

　

　

　甚至要忘记那些亡灵。在阳光

　擦掉最后一个注释时，一角春天已经出现

　在记忆的首页；把一些逐渐坚硬的影子抻长

　成为天空的曲线——你的腰身

　还随水的舞姿纵情，那么残忍的看我

　兀自收集海底的废墟。一个人，一座由神话

　降落的城市没有一点回音——

　偶尔拿起自己弹奏离别的曲子，还是

　会有些懊恼。这挂在塔尖的弯形光亮

　这红松木雕刻的小提琴，时而幽咽

　时而高亢——凝重的突然飘忽，欢乐瞬间哭泣：

　我必须坚持信仰某种虚无

　才能让眼眶重新聚合一个确切的家园

　再度痴恋河上的晨雾，记得它们——这无望的旅程

　必须“让一块石头落地，才会有活着的理由”

　

　才又感到自己是一个盛满夜色的杯子，黑色里

　闪着黑色的光

　怎么理解来去之间的存在？那些吞噬目光的白昼

　注定要被延长到诞生之后

　蔚蓝色的建筑披上生命的外衣，唱着忧伤古怪的音调

　行走在上帝的花园——如果不是为了证明轮回

　一定还有其他美丽的借口，使得一条蛇

　愿意在黑暗中炙烤自己的皮肤

　以黑夜的名义，你是清白的。没有搀杂着血液的肌肉

　是纯粹的：象一朵卧在书页间的干花

　或者只是一个简单的器皿，我们

　终于学会为彼此的瓷器般的光泽赞叹

　——并以此坚定的骄傲和高贵着。

　

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　

　于是听到，占据星空的男人

　那些沧桑眼神

　折向海边的声音。徐缓

　将每次的潮水当作马背，亲爱的

　见到黑色的花朵

　我就难以抑制的，伸出触角

　这个春天，还没有遇到最初的礁石

　就在鱼的尾部，被拍成

　一张白纸

　

　于是消失。站在去年的雪里

　够到一片娇嫩的土壤

　长久生活在

　一些衣物之间的气息，膨胀

　想象枯在冬季的手

　还可以抚摩早已瘦削的记忆

　不意

　放纵前生

　

　“——正当梨花

　开遍了天涯，河上生起柔曼的轻纱——”

　

　2005-03-18



冰城日记（组诗）　

　1。

　经常忘记一些旅途上的对话，和人的

　崎岖身影。——走向远方的草坪，一定

　象我惦记这个城市的黄昏一般

　逐渐迷恋一处无声的森林。哦真的

　我会象喜欢谎言一样喜欢你

　那些漂亮的鸽子，依然睡在苍穹的衣袋里

　慢慢梳拢夕阳下，层层黑起来的头发

　成为某个冬天的灰迹。

　有只聪明的鸟要做唯美主义者

　理想、爱情或者其他什么，漂浮在忘忧河上的

　褪色的画，生活啊生活啊

　已经这样安静，安静的如同潮湿的颜料

　四散天涯，搞的漫山遍野

　都是爱与不爱的消息——厌倦？离开？记忆？

　

　2。

　午夜两点随便找个什么人。在松新街口

　我想我总得拥抱点什么

　站在钢架桥上注视松花江的水，夜里

　裸露的女人比白天完美。

　对于昨天的中意，大多是出于某种经验

　本能。一个骄傲的青年每天来向我诉说

　他的死亡，灵魂的话题解释整个冬季

　“有完没完了你？”

　——当你突然说你爱我，我的三月

　充满了恐惧和寒意。

　此时彼时，大概我们还能估计自己的真实

　互相教导着

　将小说，删改成一沓日记

　

　3。

　夜晚象一层黑纸，有雨水的地方

　淋漓出星星来。但这里一直干燥，唇上

　结满了灰尘，温暖着去年的蟑螂：哪里有

　拒绝消失的声音，哪里就有

　证明世界的尸体——即使一再的嘶喊春天

　双目合壁

　还是难以祛除漫天的风絮，来了

　只是为了被一次次舍弃。理解一次欣喜

　理解活着，隔春暖花开的墙，看见身体里的水

　化成一面鲜红的镜子，所有的路

　伸向唯一的码头。掸掸衣角的纤维，每次

　肌肉的交锋；每次摆弄前额的那块荒原

　不再追究它的意义，整个归途

　微笑一次，就返回天国

　

　4。

　为了取悦一个失去礼物的孩子

　将海装进一个玻璃瓶。总是希望有一天

　天空也会有下游，而我总是在记忆沉落之前

　赶到。总是在岁月破泣而笑的时刻

　死去,在中央大街上

　端详每一个相貌堂堂的人，可

　那不会是任何呼吸的证据，索非亚教堂的灰绿色穹顶

　我所能爱你的高度，骄傲的

　可怜的看门人——或任何你所能够触及的固体

　他们引导你进入繁复、鄙俗，最后

　圣歌还会在郊外的鼠洞里抛下余音——可你不知道

　幸福，就是丢掉第一件玩具的人

　他的余生

　

2005-03-28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