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段只有五百四十天的恋情,好不容易走出了那段阴暗的日子,我以为走得远了就不会再想起什么,可是我错了。
在西宁的日子,即使身边不再有从前的欢笑,但眼前总是想起曾经的快乐,我无法从容地面对这新的孤单,我注定带着回忆走路,路走多远心就会痛多久。
我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曾经的已经不可能,过去的都撒手送给了别人,不管是不是自愿放的手,我不能再为那段不可能续写的曾经祈祷,他的怀里抱起了别的女人,他的戒指不为我发光,他们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既然要痛,就放下时间让它痛个彻底,等到不痛了也许就会忘记疼痛。
或许,抑制短暂的喜怒哀乐不会很难,但是要把心底的伤长期埋住,却是需要很大的毅力。我以为我可以隐藏他的背叛对我的伤害,可偏偏演技不佳,我骗得了自己却骗不过朝夕相处的姐姐。
爱情本身是脆弱的,会受伤,爱情也是一剂药,可以治疗心伤。
大姐常常给我安慰,说走出来才会遇上更好的,也在不停的给我寻找可行的目标,可是我没有勇气轻易地接受,我只想远离,渐渐地远离,不让那尚未愈合的伤口碰到带咸的东西。
大半年过去,我才有了勇气试着走出这冰封的茧。也是在那时候,我认识了枫子。
枫子和大姐是五年的朋友,大姐让我上她的账号和枫子聊天,可我不知道怎样去对话,面对这个陌生的男人,我毫无兴趣发起话题。第一次聊天,我就骂枫子是一个斯文败类,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骂他,也许是出于报复,我没有权力把身边的人都当成发泄的对象,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陌生人,我把心里全部的怨愤都骂在他身上。
偏偏枫子沉住了,他没有骂我,也是因为这一点,让我更加怀疑他是一个斯文败类,我更加不能放过他。我骂他不是男人,越骂越离谱,骂到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骂枫子,也许就是因为那段被欺骗的爱情,我骂他不是男人,以至于我把枫子当作了他,我往死里骂着。
也许枫子不知道网络这边已经换了一个主人,每次和他聊天就如同吵架,虽然他不善对骂,但我在这个人身上找到了快感,我把憋了半年的委屈都撒泼在枫子身上,发飙,让我慢慢的放下了那段痛苦。在和枫子的聊天里,我能感觉到他的善良,至少他解开了我沉重的迷茫。
直到我告诉枫子我的身份,他才大吃一惊,我以为枫子会找我算账,但是没有,他包容了我所有的撒泼,还问我需不需要继续发泄。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我开始改变对他的怀疑,枫子不坏,坏的是我心里的偏激。我加了枫子的微信,继续聊着现在和过去。
我和枫子的聊天,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聊天,彼此没有逾越雷池半步的言语,也从未互相暗示过暧昧,我们把彼此当成了无话不说的网友。但是,和他的聊天,我又一次感受到了放松和快乐,就像爱情回来过,但却是飘渺虚无的幻想。
我不知道为什么,和枫子接触以后,我把自己的过去通通都告诉了他,高中时候的初恋,一去不回的青春,就连伤我最深最痛的婚约,我都和盘托出,就像毫无保留地让他知道了我的一切,除了我工作的具体地址,我的收入我的作息时间我的生活习惯,他几乎已经知之甚透。而我知道的他,仅仅是一个爱情失败的枫子。
枫子从来不会主动找我,每到夜深人静,我的思绪在没有完全冻僵的前提下,我总会主动找他,问他有没有时间陪我聊聊。遇上枫子,我放下了矜持,也许是从来没有过的孤独,让我看淡了所谓的高贵,寂寞需要主动去打破。
虽然枫子的聊天很慢,但我从来没有怨言,我甚至说过和他聊天比被打入冷宫更难熬的话,但除了枫子,我似乎找不到第二个能在半夜陪我说话的人。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孤注一掷,或者说是救命的稻草,有一句没一句总比一句都没有要强。
我和枫子断断续续聊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我断断续续地接受各种相亲,我也在断断续续地拒绝各种殷勤,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都没留下,也许是不想这么仓促,也许是觉得还未遇见正确的人。其实不管是什么原因,综合一句,我等的人在那边却从来没给我一个靠近的借口,我愿意继续等,所以我要努力拒绝一次又一次可能或者不可能。我在拿自己的幸福做赌注。
枫子很喜欢雪,他说雪是白色的浪漫,还说有机会要到北方的城市体验下雪的感觉,我以为只是枫子的一句玩笑话,也就没把他当真。
我在的西宁,2013年第一次下雪,那次我拍下了照片发过去,也把自己的照片附上了,枫子收到照片很惊讶,说雪景很美,我正想问他为什么只说雪景很美,枫子又回复说雪中的人更美。听到枫子的第二句话,我的心里乐滋滋的,我没有理由拒绝这期待的虚荣,又故作严肃起来。
这个冬天的第二场雪,下得很突然,傍晚回家的时候,在公交车上被挤得失去了平衡,刚一下车就在雪地里滑了一跤,摔得两个膝盖淤青血肿,走路都成了瘸子,我还是忍着疼痛拍了许多照片想要发给枫子。我把腿摔伤的照片发到了微信上,我以为可以博得枫子的同情和怜惜,却没想到换得了他的冷漠和取笑,那一刻,我的心如雪在融化,一块一块地在掉下……那晚,我妈帮我擦完了药水,我躲进被窝止不住地流下了滚烫的眼泪,我失望我颤抖,也毫不犹豫地删除了拍在手机里的全部照片。
那一次,我想删了他的号,再也不和他联系,可是我没舍得下手。我勉强说服自己,就算留下也不再主动找他。之后的几天里,我上班,我用上班的忙碌的压迫自己,忘记这个无情的家伙。
也是在那几天的时间,我小姨问我妈关于我相亲的事情,小姨还特意在老家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家庭条件很不错,还把我的号码给了对方,让我试着接触。我不敢再想起枫子的好,我怕让我妈担心,我只能强忍着不愿,努力去伪装自己。
事情发展得和许多人的相亲一样,第一次聊过以后,他总会在特定的时候发来特定的短信,问我饿了没有吃饭了没有累了没有睡了没有等等等等的俗气的问候,每当看到这样的短信我就会觉得特别烦,头疼不想回复,但回复也只停留在一个字两个字的层面,我觉得那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浪费我的流量浪费我的电池,我不想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嘘寒问暖,但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拒绝,更不能一把将他拉入黑名单,我只能忍气吞声地接受。
我也忘记有多久没有联系枫子,直到看见一条成语接龙的微信,我转发到了自己的朋友圈,突然发现枫子有接龙了一个成语,我忍不住也接龙了下去……老有所依,依依不舍,舍我其谁……也许就是因为这几个成语,枫子主动发了微信给我。
枫子问我那阵子去干什么了,我回答说忙着相亲。枫子说要祝福我幸福,听到枫子的祝福,我的心里依旧一阵隐痛,我不知道这种痛从哪里来,眼泪吧嗒吧嗒就落在手机屏幕上。枫子又问我难道相亲了就没时间和他聊天了,我不顾心痛回他,我没找你聊天你就不能主动找我聊天吗。
枫子说白天怕打扰我工作晚上爬打扰我睡觉,所以他只是在一遍又一遍地刷新微信……枫子的答案很可笑,笑得我泪如雨下。
从那以后,我和枫子又恢复了联系,事实证明,我放不下,也许他也没舍得放下。我继续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枫子的聊天和别人不太一样,他从来不问我吃饭工作睡觉的问题,只问我有没有下雪。其实,相比那些俗气的问候,我倒是觉得枫子不那么烦,只是我的心在渐渐地凉去。我多么期待枫子也能像别人一样对我嘘寒问暖,希望他对我的关心不要这么冷漠,可枫子对我,就像是毫无爱意,他只关心他喜欢的雪,在他的心里,雪比我更重要。
我甚至觉得,我只是他的天气勘探员,我们的关系只是传递北方的雪景,但我也毫不拒绝这个义务,即使要我站在冰天雪地为他播报雪在越下越大,我也会义不容辞。我没有勇气问他要一句关心的话,我更没有勇气要他欠我一句承诺,我似乎情愿就这样充当他安放在西宁这座城市的眼睛……我尽量满足他的白色浪漫,却又一步步地把自己推向了冰窟。
我真的怀疑,当初认识枫子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我也怀疑是我上辈子犯了太多的错,老天爷要让我这辈子承受这么多的惩罚。一道伤才刻下,又让我承受这冷漠的冰雪。
12月20日晚上,我躲在被窝里,用微信告诉枫子,我小姨给我介绍的对象对我很好很关心,枫子马上回复说祝福我,一定要幸福。其实什么也没有,我只想着利用这个事情刺激枫子,我想试探枫子能不能对我说一句挽回。可惜我错了,这样的祝福,等于把我推向了一把匕首的刀尖,还差一公分就能稳稳地刺进我的左胸……
我问枫子,为什么从来不关心我的生活我的工作,为什么只关心他喜欢的雪,枫子没有回答。我告诉枫子,我说想好了,与其再等,不如随随便便嫁了。枫子还是没有说话,很久没都没有再说话,等了一夜,我没有再收到枫子的回信。
也许是困了,我不愿在等下去,迷迷糊糊睡着,也在迷迷糊糊中醒来,手机里平静得像死机了一样,划开屏幕,凌晨四点。
我挣扎着起来,抽出纸巾抹去眼角的泪滴,却怎么也擦不干划过脸颊的泪水,我在微信里模模糊糊地打下一行字:天气预报25日下午有雪!确定发送成功以后,我捂着被子似睡非睡地躺着,冰冷的身体就像一具死尸!
那几日上班,店里的客人比平日多了许多,以前听人说情场失意职场便会得意,虽然这也是我期待的效果,但偶然想起枫子,任凭我再怎么强颜欢笑,那样的笑容也不是真心的。所以,我再一次强迫自己,冷静,忘记,我告诉自己,我要努力工作。
我不再频繁地看手机,就连小姨介绍的他再发来问候的短信,我也不再阅读不再回复,就当没有收到,也当从未发生。我想,也许这样,对我,对他,对于枫子,都是公平的。
12月25日,西宁的城市上空如期飘下了迷蒙的雪花,一朵一朵落在地上,瞬间就把偌大的城市铺成了一片苍白。
店里冷清到只有我们营业员自己,我走到店门口,看着漫天的雪花飘飘洒洒,我的眼眶顿时湿润了,我努力擦拭那两行卑微的泪水,却终于越擦越迷糊,最后竟然蹲在角落里泣不成声。我恨自己,恨眼泪的不争气。
我站起身的时候,模糊的眼前有人在盯着我看,我羞愧这样的哭泣,转身想走开,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一声“紫陌”,当我回头的那一瞬间,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枫子,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已经不再理我了不会出现在这个城市,这只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但他递给我的纸巾不是幻觉,他微信照片墙里的模样不是幻觉!真的是枫子!我尴尬地立着,呆呆的望着他的眼睛,直到我破涕为笑,我才问他是怎么找到了我工作的地方,枫子说他上我家找我大姐了,是我姐给他的地址。
那天下午,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领着他走在西宁的街道上,平时熟悉的街道,那天走起来却是说不出的陌生!
也许是我姐的原因,我对枫子的出现,更多了一份踏实。
第二天上午,我请假带着他到积雪还深的郊区,枫子说要让这场雪冻住这趟旅程。枫子第一次见到雪,那天他特别高兴,跪在雪地里就堆起了雪人,竣工以后,他解下围巾给雪人围上,说要把他自己留在这里。我只当他开玩笑,走的时候,只是拍了几张照片而已。
下午机场解禁,我送枫子到机场,他看我两个脸蛋通红通红的,解下围巾就给我围上,说看我怎么冻得脸都红了。其实,我不冷,只是心情激动得烧红了脸。枫子说要把围巾留给我,把温度留在我的脖子上,让我以后不再受寒。
临登机了,枫子停下脚步,好像忘记了什么,转身盯着我,也许是为了让我能听得更清楚,他俯身到我耳边,说问我有没有下雪是担心我在雪天又会摔跤。
说完,他伸手过来,用指背刮去了我脸上的泪珠。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落下了泪滴。
枫子走进检票口,回头喊了一声“我会想你的,天气播报员”,我尴尬得捂着脸不敢见人,只露出两只眼睛目送他的离去。
枫子回去了,枫子没有留下,只留下了一条毛绒围巾。而这一场雪,不经意间也拉近了我和他的距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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