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愫的鞋跟踩在瓷砖上传来空空的响声，她知道这片瓷砖工人没铺好，一定是偷工减料了。走廊里空无一人，空空的声音更显沉闷，文愫觉得这声音象自己的心情，少了什么东西似的，没着没落的，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她想要抓住一点思绪，那怕是一点点，可是她什么也没抓住，她走出门外时，一屡风轻轻的把她的刘海梳理了一下，她抬头看树，树叶在起舞，于是她的心动了一下，好想装下了些东西，没那么空洞了。

准时进到办公室，她迅速把自己武装起来，带好口罩，带帽子，走到镜子前，用露在帽檐下的双眼看看镜中的自己，把头发腋到耳后，眼里有了丝笑意，再带好手套，她觉得自己象个太空人，文愫是单位里的清洁工，工作的范围有二十来亩，十栋楼房，工作简单，她为自己的工作写了不少文章，充满热爱，可是今天她感到自己不象自己了，她有些厌倦。围墙边的爬墙虎张出了红嫩嫩的新叶，象初生婴儿的小手，要在往日，文愫会有很多的感慨，可今天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小红，买菜去了。瘦瘦高高的李阿姨和往常一样和文愫打招呼，文愫心里嗑噔了一下，回应：李阿姨，你早啊！心里却不着边际。我还是我呀？李阿姨还是叫我小红呢，如果我不是我了，她为什么还叫我小红呢？她是在叫她初认识时的小红吧？那就不是我了？现在的我不是昨天的我了，李阿姨一定没认出来，她停留在昨天呢。文愫心里惆怅了一下又惊喜了一下。

小妹，好久不见你了！文愫有点迷茫的看着迎面走来的漂亮女人，她看清了她笑脸上的酒窝，是小时候的邻居影姐，她老叫文愫的小名，文愫想：看来就是到了九十岁，影姐还是会叫她小妹的。影姐是不是把记忆停留在了儿时？可她却又把记忆带到了现在，记忆的延续性走过了漫长的岁月，停住了却又没停，好奇妙的感觉。文愫不由自主的把记忆闪到了大家都叫她小妹的儿时，她又看到了穿着一件用被面的花布做的花衣的小妹，那是妈妈的巧手缝的，很漂亮。小妹遭到了一个大小妹的欺负，小妹从农村来，大小妹在机关里长大，大小妹冲小妹说：臭丫头，人家叫小妹，你也敢叫小妹？你看你的丑样子。小妹跑回家，不敢流泪。她想自己为什么也叫小妹呢？人家小妹姐多漂亮，自己长大了也会象小妹姐一样漂亮吗？她忘记了小妹姐骂她时难看的脸，她老记得小妹姐是漂亮的，她羡慕小妹姐。她不敢在小妹姐出现的地方玩，她怕自己太难看了若小妹姐不高兴。

有一天，小妹姐和另一个也很漂亮的姐姐在玩，小妹自己在一边玩。“小妹，你过来。”小妹见到漂亮姐姐在向她招手，“我们和你玩游戏，好吗？”小妹很高兴，跑过去：“好啊，姐姐，你们和我玩啊？”两个姐姐说：“我们玩埋地雷的游戏好不好？我们埋，你来挖，然后你埋，我们挖。来啊，我们埋好了，你挖吧！”小妹看看两位姐姐，有点犹豫，姐姐说：“不怕，等会我们也挖的。”小妹就伸手去挖，当她感到不对时，两位姐姐已笑着跑开了，她们拍着手唱：“我的地雷爆炸了！我的地雷爆炸了！！”就象电影《地雷战》里的镜头，小妹变成了电影里偷地雷的日本鬼子，小妹看着自己手上的糖鸡屎，眼泪滑到了嘴里。小妹长大了也没有小妹姐漂亮，小妹把挖地雷的泪藏在了心底。前些日子，小妹听说埋地雷的漂亮姐姐得癌症死了，她不由得又把记忆回到从前，她把自己手上的糖鸡屎和癌症联系到了一起，泪落到了地上，不知是为谁？

小妹姐还好吗？她一定不知道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知道我叫小妹了，只有邻居影姐还叫，小妹已不是小妹了，小妹还是小妹。

今天有风，把大部分地方都吹干净了，文愫来到七号楼时，看到仍有垃圾在风中飞舞，这地方由于楼群位置的关系，形成了一个旋风口，垃圾就经常在这里集中，是个重灾区，特别是有风的日子，行人都会看到文愫和风抢垃圾的精彩镜头。一切都没变呀？文愫还是昨天的文愫，只是昨天没风，今天有风，变的是气候，不是文愫啊！文愫看到了一些自己了，她努力想要找到更多关于昨天和今天关于自己的延续。

其实文愫的走失不是偶然的，她感到自己想要的太多，可是有些东西本来是应该有的却没有，于是她便想得到，她给了自己很多想要的理由，比如有人说不要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可是文愫偏偏喜欢听甜言蜜语，她想要走失就走失吧，也许会有位白马王子来把她牵出迷雾，似乎也能浪漫一下？

文愫从没有过的失落感压得她喘不过起来，她上网看书，书没意思，听音乐，宁静的乐曲她听着也感烦躁，累啊，空前的累，文愫觉得自己要垮掉了，她流着泪，添着自己的思绪。聊天吧，也觉得无聊，不咸不淡的，东一句西一句，瞎扯！关掉qq。文愫画画去，她画了一只鸟栖息在一枝丫上，欲飞不飞的看着前方，画面上有几片绿叶，一串果，她没上色，整个画面都是灰的不同层次，象沉重的铅色，又象黎明时的那丝亮光，她写道：度鸟暖树。充满温情的树，只是鸟儿暂时栖息的地方。有人留言：想飞吗？文愫于是找到了自己，自己就是那只想飞的鸟儿啊，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是想要飞离暖树，还是想要栖息在暖树上？文愫的思绪在四十年的空间里回旋，找不到出路。

谁能帮她？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5-4-8　8:15:41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