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冬日的上午,阳光正好,跟随着母亲去村东的河边遛弯。一路上,被母亲指引着,与大伯大娘、叔叔婶婶们打招呼,乡里相亲,感觉生疏又热情。几位不常见的长辈不住地叹息,“二小子都长这么大了,出息了,在外边都不敢认了。”母亲笑着,走着,寒暄着,阳光洒落在脸上,透着幸福。
村间土路,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禁走。 十来分钟,母亲和我便站在了村东头的“新大桥”上。这“新大桥”是乡亲们在它建成之初送它的美称,一直沿用至今。可现在来看,这桥实在与“新”、“大”两字拉不上关系:桥长二十来米、桥栏破损严重、桥面坑坑洼洼,不大、不新,甚至还有些丑陋。这是要退休的节奏吧。母亲和我轻扶着栏杆,小心翼翼地向桥下看去:河已成冰,冰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亮光,微微晃眼。呵,总会有些闲不住的娃们!十几块砖头、石头半嵌入冰面,让人不禁联想到石块投入河面,“嗵”的一声响后嘻嘻哈哈的欢闹声。想想小时候,太多有趣的事与这桥、这河有关,与小伙伴们在桥下捉鱼、游泳、滑冰,真是好不快活。如今,这桥依旧横架两岸,这河依旧蜿蜒向前,而那段时光却越来越远。
和母亲踱步到桥尾,忽然看到被杂草掩映的两侧石座(燕翅排在桥面左右,与桥栏相接)的竖面镌刻着十四个苍劲大字。左七言:水贯东西为两岸;右七言:桥横南北便四方。笔笔大气、字字俊朗。写得真好。问母亲,母亲也不知是谁所写。我想,当时村里大概只有当小学校长的二爷能写出这样的好词好字吧。这时,母亲说:“这两句话一点不假,这座桥确实给四里八村带来了方便。没修这座桥之前,人们都是走很远的道从‘老大桥’绕到对岸去地里干活,费时又费劲。后来,这桥修通了,村里人甭提多高兴了,人啊,马车啊,都在‘新大桥’上走。从春种到秋收,一年下来不知要在这大桥上过多少回,这么多年,可是做了不小贡献。”我一边听一边点头,一边以尊敬的目光仔细打量着这座历经风吹雨打、人踩马踏的风烛残年的桥。当我问起它的真名和年龄,母亲却也记不清了。于是,我提议去桥头看看。果然,石座两侧正刻着“致富桥”三个楷体大字,尽管满是灰尘但依旧神采奕奕、稳若泰山,仿佛其中充满了担当,充满了期望,也充满了力量。我轻轻地拨开杂草,终于看清它的生辰“一九八七年十月十日”,仅仅长我半年。
季羡林老先生曾经讲过,“在人类社会发展的长河中,我们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任务,而且绝非是可有可无的;如果人生有意义与价值的话,就在于对人类发展的承上启下,承前启后的责任感。” 我想,这座仅长我半岁的“新大桥”做到了,而且比大多数人做得都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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