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姥姥

又到清明。每年的清明总是小雨淅沥。今年的清明与往年的清明一样，依然是细细的小雨和着清冷的风。一直认为清明的雨是天下有情人的眼泪，许多哀愁的思念汇集成了雨滴撒向世外那些离去了的亲人们。

望着窗外悠远的天际，昏暗的云朵仿佛也感受到清明的哭泣。思绪随飞鸟掠过，我又仿佛看见了姥姥慈祥地笑容。

姥姥走的时候享年九十四岁。至今我还记得姥姥总是淡定的笑容，富态慈祥的脸庞。从学校赶回来姥姥已经弥留之际了。我伏在姥姥的耳边，轻轻地呼叫着。姥姥像是感应到我回来了，眼皮竟然动了动，然而她还是没有喊出我的小名，也没有抬起她大大的手掌最后抚摸一下我的脸了。她那雪白的长发已经被妈妈梳理的整整齐齐，面孔是那样的安详。

妈妈从厨房端出来一块早已干咬不动的奶油蛋糕，默默地递给我。

我想起来上个月是姥姥的生日，那天我打电话回家的时候，姥姥还嘱咐我：翼翼，我给你留了一块蛋糕，是奶油最多的一块呢。记得早点回家来吃。

姥姥有一个小小的竹篮，里面盛的都是好吃的东西。因为姥姥的眼睛是盲的，妈妈就给她挂在墙角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每次我放学回家的时候，会先跑到姥姥住的小小的屋子里，清脆地喊一声姥姥，姥姥就会伸出大手去摸小篮子，变戏法一样的拿出饼干和水果给我。

我不由地抬头看向墙角，小小的篮子呆呆地挂在那里与我对望，往日泛着光泽的竹条好像也感觉到主人离它而去了，散发着说不出的哀伤。合着眼泪咬了一口蛋糕，却怎么也无法下咽。泪水和蛋糕一起哽在我的心里。

姥姥的后半生都是在黑暗里渡过的。妈妈说姥姥的眼睛是哭瞎的。姥爷是村子里有名的才子，过去那个年代做人媳妇是很不容易讨好的事情。可是姥爷和姥姥的感情却是很好，农闲的时候姥爷会手把手的教姥姥写大字，教给姥姥易经和八卦，姥姥还会打算盘，这些在姥姥那个年代男人们才有资格学的东西姥姥都会。可惜的是姥爷很早的时候因病去世了，妈妈说姥爷去世的时候姥姥整整哭了五天滴水不进，从那以后姥姥的眼睛就开始渐渐地失明了。

我还记得我小的时候总是偷偷地绕过姥姥去偷吃她篮子里面的东西。边摸着篮子里的果子边叫着“姥姥，姥姥，你看见我吗。”其实姥姥那时候的眼睛还没有完全失明，可是她总是装着闭着眼睛说：“看不见。”

想念姥姥。

放学回家没有带钥匙的时候，就在姥姥的小屋窗下喊：姥姥姥姥给我开门。姥姥就踮着小脚摸索着给我打开街门。小时候的我胆子很小，放学回家的时候总是不敢一个人在自己房间里，也不知道到底在害怕什么。那个胆小怕孤单的年纪，好在有姥姥，那总是淡定安宁的笑容，那大而柔软的手，宽阔温暖的怀抱陪伴我。我趴在姥姥的小炕上写作业，听姥姥一遍一遍的讲她从前的故事，有时候我能看见姥姥眼里惆怅的泪花，我知道姥姥是怎样地思念着姥爷。

妈妈说姥姥失去意识前不停地说着：他来接我了。他来接我了――

姥姥，如今的您在那边还好吗？一定有姥爷陪在您的身边吧。一直以来我感到愧疚的是您去的时候我还小，没有为您洗过一次衣服没有喂过你一口饭。没有在您孤单的晚年给您多一些的陪伴。这个遗憾经常让我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深深地叹息。那块蛋糕哽在心里的感觉至今犹在。不知道姥爷是否也在您的床头挂了一个小果篮，不过，我相信姥爷会的。我甚至能看到您跟姥爷手把手的在写字。您的眼睛看不见了，姥爷就是您的眼睛吧。姥姥，您还能记起我的模样吗？我长大了，比小时候变得漂亮多了。您在的时候我就经常想，等我长大了，姥姥的心里是不是还是留着小时候我傻傻的顽皮的样子呢？虽然现在您看不见我什么样子了，可是我觉得在您的心里那个乖乖的翼翼一定也会长大的。

又到清明，我不能亲自去为您捧一杯土，就让我借烟雨这块净土，为您奉上一束您最喜欢的白菊，让白菊清清的香气代表我对您的思念，淋着纷飞的小雨，翻越千山万里去寻到您的所在，萦绕着您给您最亲的祝福吧。

后记　

这篇文章本来要在清明那天发上来的，可是在清明那天竟然惊闻八十九岁的姑夫也去世了。家里人忙成一团。父亲叹息拍着姑姑的手说：“唉，老人就剩下我们几个了。”我忽然在心里深深的感慨着，明天，明天的明天，明天的每一天。我一定经常回家看看，哪怕工作再忙。春天过去了还会回来，树叶儿落了会再发新芽。可是人的生命是一去不回头的。相聚的时间很长，也很短。几十年的光阴也就是弹指一挥间。每次回家的时候总是父母忙前忙后，我们真正又能为父母亲人付出多少呢？姥姥健在的时候没有想去给她老人家倒一杯水，喂一口饭，等到想的时候，却只能在心里看着玻璃杯子默默的叹息了。

哭泣的亲人们，还是把这些眼泪留在心里吧。尘世间值得我们绽放笑容时刻很多。比起哭泣，我更愿意现在就握紧妈妈粗糙的手静静地贴在脸颊上，给老人后半生一个幸福的许诺。许诺他们我们会快乐的过日子，儿女快乐，自然快乐。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5-4-7　23:46:53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