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一直被一件事情困惑着。开始想用哲学解开它,可是到了最后我发现,任何世界的感受都是来自于生命的体验,似乎和哲学毫无关系。前不久去承德看望姑妈,正赶上雾霾和天冷。大家知道,承德是当年的热河,也是举世闻名的避暑山庄。我去过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在冬天里去过。这次机会难得,加上姑妈已经是八十岁高龄了,我也该去看望一会他老人家了。
从北京出发,开始是雾霾,可走进山里我发现天气突然好了起来,蓝天白云,让人一下子心旷神怡,舒坦的不得了。当时坐在车里暖洋洋的。可是看到车外的温度已经是零下六七度了。心里就在想,盛夏是避暑山庄,这个时候自然也就是寒冬凛冽了。因为开始想着的不多,所以准备的也就不充分。本来在家的时候,我就说穿上羽绒服,可妻子儿子都坚决反对。说本来就已经没有什么气质了,再穿上羽绒服,就更是显得像南极的企鹅。
再说了,这次去北京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送儿子上班。说不定还要去见人家领导。所以妻子儿子总希望我也能给人家留下点好印象。我理解他们的心思。但是我想,其实这是多余的。不过为了照顾儿子妻子的情绪,我也就只穿了一件皮夹克。单薄了,也就显得精干了。到了北京还到没有觉得什么,可是北上承德,一切就变化了。
到了承德是中午时分,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刻。可是走下车子,我感到那种清凉似乎特别的干净。因为很快就走进了宾馆,所以也就没有觉得什么。下午和姑妈联系,她让去家里吃饭。我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在姑妈家吃完饭,返回宾馆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车子上显示的室外温度竟然是零下十六度。我当时还有些纳闷,怎么没有感觉到特别的冷呢。
第二天我们要去避暑山庄,车上显示的温度是零下十八度。开始我还是想,穿着这一生行头,肯定是要遭罪的。可是奇怪的是到了避暑山庄,我反倒觉得没有想象的那么冷。现在回到家了,报告的温度是零下五六度,可是给我的感觉似乎比零下十六七度还要冷许多。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是生命的感觉出了问题?还是当时的心境和现在的心境大相径庭呢。年关一天天的接近了,大家的心情怎么样,我的心情总是觉得有些不得安宁。特别是我们新建的那所学校,条件很好,可是欠账也不少。年关将近了,我这位看去是黄世仁的角色,其实已经开始在扮演杨白劳的实质了。五六千万元的欠账,我都不敢去想。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似乎都成了无赖,怎么会欠账不还呢。
心烦归心烦,事情还是要做的。周一在市里开会,没想到领导大谈特谈什么骑马舞。当时我被说的是雾里云里的。眼前是一片渺茫。年关了,大家都要过年了。可是很多具体的问题怎么解决,没有人说,似乎也没有人管。竟然说起骑马舞来。说让我们的教师都去学骑马舞。我也不知道这个舞到底有什么精妙的地方,但我想,下课了,我们的教师都在院子里跳骑马舞,学生们看了会怎么想,路过的行人看了会有什么感想呢。
因为是领导讲的,所以尽管我迷糊,但我也没有敢去问明白什么是骑马舞。会议结束了,我打开微信,把这个骑马舞发上去,不一会儿功夫,微友们开始回信息给我了。说骑马舞就是当前风靡一时的韩国大叔跳的一种舞步,如今是小姑娘,小青年都在跳。可是我孤陋寡闻,没有看到过这种舞步,自然也就想像不来到底是什么样的舞步。为什么流行,为什么会得到大家的喜爱。而且竟然也得到了领导的推崇。
回到家我说给妻子听,她给我在网上寻找了一段视频,我总算看到了什么是骑马舞。可能是我没有艺术的细胞,我看了骑马舞,没有特别的生理反应,觉得也就是一种游戏而已。我想不明白,市里的领导怎么让大家都去跳这种舞呢。好在年关近了,要放寒假了,所以也不需要安排大家去跳骑马舞了。不管是什么,过了年再说吧。
不跳骑马舞,但是年前的很多事情还是要做的。今天早晨出门我就被寒气逼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因为最近我突然脑子里有了一种怪异的想法。这两年,我们县的学前教育发展很快,乡下农村有了一批高质量的幼儿园。夏天的时候,我听说有些民办幼儿园还去上访,说公办惠普的幼儿园发展太快,抢了他们的生意,让他们挣不到钱。要求政府给想办法。当然了,结果是不了了之的。但是这事情多少也留在我的心里。这些年不管怎么说,民办的幼儿园也曾为一方的学前教育发展做过贡献。尽管有很多都属于庭院式的,可是事物的发展就是这样。当年我上小学的时候,坐的还是石桌石凳呢。
前几天我给相关下属安排说想去一些民办幼儿园看看。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没有想好去看到底是想做什么。好不容易把时间定在了今天,可早晨一出门,我就被寒冷给折磨的有些不能自如了。不过既然是定了的事情,我们就不能不去。这也是我多年来形成的习惯。可以不说,也可以不做。但是说了,就必须得做。这就是做人的原则,也是做事的原则。
我们先去了一家小区的民营幼儿园。幼儿不多,大概也就一百出头。幼儿园里的条件很是不错。我也是第一次前去,这里的园长我都不认识。要不是跟随着的人介绍,说不定还会弄出尴尬来的。我在孩子们活动的地方看了一圈,最后和园长做了短暂的交流。说到幼儿园的发展,园长告诉我说,她现在心里很忐忑,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幼儿园做到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已经投资了三四百万了。可是国家的政策他们吃不准,按照现在学前公办发展的速度,用不了多时,他们就会没饭吃的。
园长说到这里,我从她的眼神里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悠悠的伤感。我理解他们。其实在当今社会里,要做成一件事情谈何容易呢。更何况投资这么大,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真的是不堪负重的。尽管我可以寻找无数个理由说公办幼儿园对社会,对民众的好处。但是对于还在这条战线上努力奋斗的人来说,他们的付出会有怎样的回报呢。
这是一家小区的幼儿园,条件相对还是要好一些。但是就这要和这两年县里发展起来的公办幼儿园相比,距离还是不小。接下来我们去了乡下村里的民办幼儿园。那里的条件让人看了心里都有些寒酸。可我已经习惯了。这就是现实。就像前几天有位朋友说,如今全国人均月收入已经超过六千了,问我这位老仕途一个月可以领到多少薪水。我闭着眼细细的算了算,结果发现一个月领四千多一点。
朋友就开始发牢骚了,说像我这样的人一个月都领不到五千元,那平均六千元的收入到底是怎么来的。我开玩笑说,不是有一个段子都已经解释过了嘛,隔壁有一百六十平米的房子,你有两平米。一平均不是人均八十一平米吗。朋友几乎有些歇斯底里,说这不是扯淡是什么呀。我知道朋友也是玩笑一把,他也知道说了和不说没有多少区别。就像我们教育,今年国家公布的数字是,教育的投入已经达到了gdp的百分之四点三。我不照样也只是笑笑而已。我还能怎么样呢。
看了这家幼儿园的基本设施,跟随我的人还说这是条件相对比较好的。当我和年轻的园长进行交流的时候,她竟然伤感的流起了眼泪。她说自己在这条战线了已经做了十一年了。这十一年来真是酸甜苦辣都经历过。不该说的话都说过了。不该做的事情也做了。光是搬家就搬了三次。现在自己投资一百五十多万建了这个园子,可谁想,国家的政策有变化,大力发展公办幼儿园。私人怎么可能和国家抗衡呢。她真担心,明年她这里突然会没有了孩子。她都不知道自己吃饭该怎么办。
我能感觉出来,这位园长是很热爱她所从事的事业的。毕竟在村子已经奋斗了十几年。按照我们的整体部署,如果用三年十年给每个村都建一座公办幼儿园,就他现在的条件,还真的会办不下去的。她问我怎么办?我从她期盼的眼神里能够感受出来一种渴望,一种无奈,甚或是一种绝望。
我说我在调研,我也想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是有时候我的想法充其量也就是我的想法,未必就能成为现实。这种就是中国特色。去年上级给我们批准了两个项目,可是那是前几年报上去的。结果教育资源整合很快,当项目下来的时候,哪里的学校已经没有学生了。所以我们把项目建设到需要建设的地方。如果单从哲学和逻辑学的观点去说,这本来很简单,也不是问题。可现在我们除了要遵循哲学和逻辑学的规律,还得兼顾俗不可耐的社会政治学。结果有几家我也不知道算是几流媒体,还有什么网站的所谓调查人前来兴师问罪。仿佛我们犯了死罪。其实我明白,他们来莫非就是想过个好年,弄点小恩小惠。结果我没理,他们就不干了,把自己平日要卖给别人几万块钱的版面送给了我,竟然说我们把国家的资金打了水漂。简直是无耻到了极点。
看来我们只能公事公办了。没有学生无所谓,建设了,就是财富。有时候我也常常是被这样的二率悖反所困惑。更不要说在农村这么艰苦的条件下从事学前教育的个体人了。我理解她的泪水,我也为她的泪水欣慰。至少这是一种努力了,奋斗了之后的泪水。至少她还纯洁。
最后我们在另外一家村上的民营幼儿园调研完了之后,园长拉住我说,想和我照一张相。尽管我不上相,尽管我很少和别人在一起合影。但我还是欣然答应了。这不是作秀,我觉得这个世界也许就是需要一种真诚的融合,才有可能诠释事业的故事。只有把事业当成一种生命的追求,生命才会留给社会一个值得记忆的故事……
-全文完-
▷ 进入心灵苦渡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