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子病了,听说得了很严重的病。同学们都去医院看她。她仍然笑着,但掩饰不住苍白脸颊上的那份凄凉。
我作为她最要好的朋友,几乎天天去看她。偶而有一次她望着四角的天空说:“记得小时侯,每次生病,妈都会守在我身旁讲故事、唱歌。我倒很愿意得病,因为这时妈再忙也不会离开我。可自从他们离婚后,我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歌声了。现在想来,它好遥远也好近。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她?”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樱子,不要想那么多了。阿姨是个好妈妈,她不会这么狠心丢下你不管的。”
几天后,我再去医院,在樱子的病房外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我很久没听到她这样快乐地笑过了。又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是谁呢?我轻轻推开门,樱子正坐在病床上与一位阿姨说话。看到我,她更高兴了,对那位阿姨说:“妈,这就是我的好朋友——枚子。”而后对我说:“枚子,我妈来看我了。被你说中了。”我惊愕了。阿姨站起身,拉着我的手说:“你就是枚子?谢谢你这些天对樱子的照顾。”
我这才醒过神来,忙说:“这是我应该做的。阿姨,我没有做梦吧?你们母女俩终于团聚了。”
她们相视而笑了。
阿姨叹了口气说:“我不是一个好妈妈,这么多年来,可苦了樱子了。”
“不”,樱子打断阿姨的话,说:“是女儿不好,您临走时,我无论如何都不肯见您------”
我站在中间,做了个“停”的手势,“往事不要提了,你们都没错。再说,现在已在一起了,不是很好吗?来来来,下面欢迎阿姨为我们唱歌!”
然后,我们一块儿唱歌、讲故事,我想那一天应该是樱子最快乐的一天吧!
临走时,阿姨把我送到医院门外,她笑着说:“枚子,以后有我照顾樱子你就不用经常来了。听樱子说,不久你要参加计算机等级考试了,学习很紧张。樱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不必担心她。抓紧时间复习吧。”
“阿姨,谢谢您。您这些话我已感恩不尽了。樱子从没像今天这样高兴过。她以前流的泪太多了。有您的出现,您守侯在她身边,她会活得很快乐。阿姨,我希望您不要再离开她,她太需要您了。”说到这,阿姨眼里噙满了泪水。“阿姨,再见!有时间我会常来看你们的。”阿姨笑着目送我。
后来,我连续去了几次,樱子和阿姨都快乐得不得了,但我发现,樱子瘦了。
有了阿姨对樱子的照顾,看到她们甜美的微笑,我也放心了。再后来,我去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考试在一天天逼近。
计算机等级考试结束后,我已疲惫得无说话的力气了。时值下午,我回到寝室,倒在床上便睡着了。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想到一会儿可以陪樱子轻松快乐地玩儿了,心里有说不出的美。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梦乡。
樱子穿一身连衣裙,在草地上跳舞。一边看她优美的舞姿,一边看计算机课本。忽然,她走过来生气地把我拽起来,我笑着说:“哇,你今天力气好大啊!”
“你为什么不看我跳舞?”
“我在看啊,只是没来得给你掌声。”
“不,你一心二用。”
我不解地问:“樱子,你不是让我这样做的吗?你怎么了?”
樱子哭了,“是啊,我心里好矛盾啊!”她看着我,似乎生怕我会被别人抢走。“可我多想让你多看我几眼,我多看你几眼。你是我今生最好的朋友!可我真的要走了,要走了------”
突然,樱子消失了,我撕心裂肺地喊:“樱子,樱子——”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原来是个梦。此时电话铃声正急促地响着。我发抖的手把它接起,“喂,我是枚子,您找哪位?”
“枚子,快,快来,樱子她------”是阿姨的哭声。
我扔掉电话,穿上鞋子,快步跑向医院。
樱子已奄奄一息了!我轻轻握住她的手,说不出一句话。樱子的脸如刚才梦中的一样苍白,但她仍挤出一丝笑,用无神的眼光看着我,“枚子,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你。枚子,妈妈是世上最好的妈妈,她没骗我,这------这是个美丽的谎言。我走后,替我照顾她,好吗?”我使劲儿点了点头,“我答应你,樱子。但你不要乱说,你要好好活着。”
“妈”樱子轻声喊。阿姨正在墙角哭,听到樱子叫她,立刻转过身,擦了擦眼泪,走过来,“樱子,我在这。”
“您对我的爱,给予我的快乐,我只好下辈子还了。让我最后叫您一声‘妈妈’吧!”
阿姨握住她另一只手。
“妈——妈——,我——爱——你。”静静的病房,这声音独自带着只属于它的音符在这儿回响,传达给默默流泪的我、默默拭泪的医生和护士们。
只见樱子的手从我手心中慢慢滑落,那一刻,我的心碎了。
樱子走了,像一朵开在春天的却早早凋残的花,带着她的芳魂永远离开了我们。
后来才懂樱子临走时的话了,是通过樱子写给阿姨的遗书知道的:
妈妈:
您知道吗?当我写下这两个字时,心里多么温暖?可这两个对于别的孩子亲切到近乎一般的字眼离我太远了。然而,每次看到您又感觉如此近。您不是我妈妈,一开始我就知道。尽管相隔十几年不与妈见面了,可我仍清楚地记得她的嗓音。
您与我妈太像了,的确。这是天意吧。你们不仅长得像,性格也相似。
其实我已知道妈得肺癌病逝的事了。也知道您是我妈的主任医师,并且接受了妈的遗愿。这些是我从您日记本上看到的,请原谅。我在您那次写日记时睡着后偷看了您的日记。
是妈在天堂呼唤我吗?还是上天为了让您尽早完成这个遗愿,我竟如神话般地出现在这里,并且和妈得了同样的病,您做我的主任医师。
您送走了妈妈,又以妈妈的身份送走我。等我们重逢后,一定会报答您的。
谢谢您给了我快乐——最后人生途上的今生最大的快乐。
我之所以一直没把这些话说出来,是因为“快乐”太美了,我怕失去,真的好怕失去它。
妈妈,你仍是我的好妈妈。来生,我做您的女儿,好吗?
樱子
读完信,我已泪流满面了。是的。正如樱子所说,这是个美丽的谎言。
阿姨在生活中充当着两个角色,为诺言,为爱。用美丽的谎言编织出了美丽的快乐。虽然樱子最后芳消玉陨了,但留给活着的人多少感动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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