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庄是江苏省昆山县一个江南小镇,是近几年的旅游热点。那穿镇而过的河流、雕刻精致的石桥、傍河而居的民居、岸边古老的石栏、河网中乌蓬船上袅袅腾起的炊烟,构筑了一幅风光旖旎的江南水乡图画。吱吱的船橹声,伴着轻拍起的水花,充溢着恬淡,充溢着静谧,近了、远了、去了、来了,宛如进入到了莺啭燕鸣的林间。我对周庄神交已久,尤其对周庄一所名叫“沈厅”的宅第以及宅第主人身上所发生的故事,感触颇深,盈怀荡胸。
这所宅第的主人是明朝初年江南首富沈万山。明太祖朱元璋取得天下定都南京,他要把京城的城墙进行一番修筑,以固虎踞龙盘之王气。修筑城墙需很大的费用,而硝烟刚息,战乱初定,朝廷尚无如此巨大的财力。这时,沈万山就在募集资金中被首当其冲了。在吱吱的船橹声中他从江南小镇来到了南京。为了与朝廷建立一种关系,他做出了一件轰动朝野的大事,拿出了一笔巨款,爽快地应承了筑建京城城墙三分之一的全部费用(从洪武门到水西门)。当时他肯定很风光,肯定很露脸,肯定受到了有关方面的褒奖。不然,在筑墙事件之后,他又慷慷慨慨、忘乎所以地拿出一笔巨款,要去犒赏朝廷的军队。然而,这次他大错特错了。军队是朝廷的砥柱,是权力的基石,岂容他去染指。有几个钱就可以向朝廷示威,就可以向皇帝示威吗?朱元璋大怒,一道圣旨,推出去杀头。后经大臣相救,终难免长枷披锁,凄凄惨惨,江南首富就在他的张扬中被流放万里,离开了静静的碧水、悠悠的小船,吱吱的橹声,精美的石桥,最终客死在他的流放地云南了。
沈万山何错之有?我认为他最大的缺失,就在于他的失度。一般情况下,事物的发展超越了事物本身的度,就会发生质的变化,这已被很多历史事实所证明。是的,当一个政权建立,已经开始雄居天下的时候,谁都愿意和这个政权亲近一些,更何况具有超前商业心态、具有杰出理财才能的江南第一富商。同时,当一个人富可敌国之时,他也需要和政权结合起来,一方面去寻求保护,另一方面再求发展。同理,一个新生政权,也需要经济支撑。他的需求和朝廷的需求相互求时,他就有了为朝廷出力的机会。然而,他把事情作得过了头,事物就走向了它的反面。
沈万山何错之有?我认为他最大的错误,就在于它主观上努力初有成果之时,忽视了客观条件,在乐颠颠傻乎乎之中,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用今天的话说,就可能造成错位或者越位。社会看似纷乱繁杂、五彩缤纷,其实每个人都在这纷繁之中有自己的位置,在自己的位置上从事着从属于自己属性的事情。错位或者越位,就可能扰乱或明或暗的社会规则,给自己添乱,也给别人添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沈万山是一个具有精确思维能力的人,不然他不会成为江南首富。然而同时,他又毕竟是一个归属于经济人格的人,当他与封建朝廷的官场人格相抵牾的时候,他就显得非常脆弱。
几百年来,沈万山的故事给这里人们的心理上,留下了更多的属于老庄哲学的教训,“不要一时为某种异己的责任感和荣誉感而产生焦灼的冲动”。
江南多雨的小镇,烟雨苍茫中愈显得迷蒙美丽,吱吱的船橹声里,能让人想的更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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