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阳春三月、鹰飞草长，双休日的闲暇，使我决心再去体会一下春日踏青那种闲情逸致。

吃完了早饭，我们一家便骑上自行车，往州城上游的二龙山水库进发。许是多次在这条尘土飞扬的道上往复，许是经常在这段凸凹的路上颠簸，沿途并没有多少春意可以留恋。还是沿着那条壁立的台阶，气喘吁吁地爬到了坝顶，脸上的汗水已经把眼睛模糊。尤其是孩子那张本就又粉又嫩的小脸，此时更是红中透着白，白里印着红，犹如盛开的桃花。站在大坝边沿，扶着栏杆远眺的妻子，脸上挂着汗珠，一任从坝底旋上的风，掀动起她的长发和衣襟。水库中游船的艄公们围了上来，讲好了价钱，我们上了一条手摇小船。铅灰色的船身，不很亮丽的船篷，加上少雨有些混蒙的湖水，虽让人有些扫兴。但毕竟来了，就一任艄公把那小船，在这不波不澜的湖面上，吱吱呀呀的轻轻荡起。

然而“曲径通幽处”，当小船在这镜面上转过几个山坳时，春的气息却悄悄来临。泛黄的山上已经呈现出大片大片的青绿，青绿之中，间或一些赤橙黄紫的小花点缀，“草色遥看近却无”的名句却不知不觉涌上心头。湖水已经很净，没有了湖边的混蒙和杂物，深蓝不可见底，山峰倒影和天光云影，印象在这如镜的湖面上，山色湖光，如诗如画，胸臆中就又迎来了“春来江水绿如蓝”的诗句。可能是这如诗的画、如画的诗，加上荡桨人那不紧不慢的身影，和那咿咿呀呀的桨声，使人的眼睛一亮、精神一振、游兴陡增。

“这孤岛我们已经去过多次，再去就没有意思了。”妻子望着摇船人说道。

“若不嫌远，不嫌脏，就到咱农家去吧。”艄公笑着答道。

一个绝好的建议！结束知青生活到工厂工作已二十多年的妻子，好多年没有去过农村了；出生在山里县城的孩子，其实没有接触过农村；我本来就是想避开城市的喧嚣，来寻觅山山水水，到真正的农家去更合我意。小船就在这个绝好的建议中，向着湖的上游，向着人烟稀少的沟壑中摇去。

最终小船在一条山沟里面搁浅了。下了船，随着艄公，沿着那崎岖山路蹒跚而行。脚步和喘息声，清风和鸟鸣声，越发显得这山的幽静。两面坡上连片的桐花，紫里有白，白里泛紫，如烟如霭；一处处雪白的梨花，一堆堆粉红的桃花，就像一群群仙女凡临人间；在城市里根本闻不到的土香草香花香，沁人心脾，润人肺腑。回头望望进沟时那狭窄的山口，真好像已经置身于世外桃源。

半山腰上，三间正房，三间偏房，就是艄公的家了。和风中沙沙作响的梨树、桃树、苹果树、香椿树像是欢迎我们这些远道来的朋友。被唤回的、正在沟底洗衣服的农妇，搓着手谦和的笑着有点局促不安，在丈夫的吩咐声中，赶快担水烧火，然后又合了够十几个人吃的新麦面，准备来款待我们。

我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山，山上那若隐若现的房，听着艄公那不紧不慢的山语，沉浸在和煦的春风中，心里一片空白。这里的情这里的景，就像是一泓湖水，一眼洞穿，清澈见底。在这里没有荣辱、没有防范、没有趾高气扬、没有低首谄媚，一切都显得真诚。孩子也好像是着了迷，在一个和她一样大小孩子的陪伴下，上山下河，爬高上低，脸上的汗从没有干过；妻子更是亢奋，喋喋不休，但心情之愉快，精神之兴奋，从她那些好听的话语里可见一斑。饭来了，当满满一大盆面条和油油的调料摆到桌上时，我真感到吃惊，不敢相信，在这离城只有二十几里路的山里，民风还尚且如此的纯朴。

当夕阳西下，与女主人依依惜别之后，我们又坐上了铅灰色的小船，从这“清泉石上流，鸟鸣山更幽”的地方，向着吵闹喧嚣划去。回头望着这个贫瘠但却温馨的山沟，我想我肯定还会再来的。那是当求田问舍，斑驳了琴心，当物欲汹涌，淹没了诗意，当与世周旋，身心疲惫的时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