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在雪里的春天
一
向暖第一次见到刘奇在kfc,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正好是除夕。
恰是晚饭时间,除夕的kfc是孤独的,整个店里加上向暖总共只有六个客人。窗外扬扬洒洒地飘着大片雪花,路灯孤零零地发出昏黄的光,隔着空荡荡的大街,似乎能听到马路对面酒店里传来的阵阵笑声,声音飘渺却直刺耳蜗。向暖烦躁地塞下最后一根薯条,走向柜台。
“一杯大可,一对辣翅再加一个甜筒。”她把钱放在柜台上,目光漫不经心的。
服务生吃惊地看着这个女子,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
“喂!”她不耐烦了,目光聚集在服务生的脸上,这才看清对方是个年轻的男孩。他的额头上有几颗青春痘,有着浓重的书生气息,应该是个学生。只是匆匆一眼,她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哦,稍等。”男孩如梦初醒,他熟练地转身从架子上取下辣翅,盛可乐,收钱,然后看着她走回座位。
这已经是她第四次来点餐了,她如果不是真的食量很大就是个疯子。他想。
事实上她真的要疯了,从吴晓伟离开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差不多要疯了。不远处,春晚的开场曲渐渐在夜空中弥漫开来,和着这一片冰冷的白色交融在一起。八点了,距离他们离婚整整二十四小时。
昨日的影像依然在脑海里流连,被禁锢在时间的枷锁里,挥之不去。记忆永远束缚在那片迷醉的馨香中,他凑近她,香水浓密,霸道地掩住空气。
“小暖,我们离婚好么?”他忽然说。
“什么?”她笑嘻嘻地盯着电视,根本没有听清吴晓伟的话。
“我说,”依然是不急不慢地重复,“我们离婚吧,好么?”
时光停滞,就连大脑也变得愚钝起来。没有任何理由,甚至没有半句解释。大脑还停留在几分钟前,吃晚饭看电视,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怎么一眨眼,就变了呢?悲伤的河流淌进心底,慢慢汇聚成一潭深渊浸没心脏。
玻璃窗上倒映出她的脸,虽然只有二十二岁,只不过是转瞬之间,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年轻了。她一口气喝下杯子里所有的可乐,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婚姻就是一场全长一辈子的耐力跑,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到终点的。
也许,我真的不该那么早结婚。她想,我真是疯了。
二
大年初五,吴晓伟彻底离开,他带走自己的东西,房子留给了向暖。向暖站在窗口默默地看着他坐上汽车绝尘而去,没有半点留恋。莫名其妙的,她就失去了生命中的男人。
晚上十一点,向暖没有梳洗就下楼了。
小区的对面有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店里只有一个年轻的男孩在柜台里站着,也许因为生意清淡,男孩无精打采地靠着柜台,显得很无聊。然后,他看见了推门而入的向暖。
那天的向暖简直糟透了,头发乱蓬蓬的像一堆稻草,外套随意地披在肩上,露出了里面粉色的棉质睡衣,一张蜡黄憔悴的脸再加上涣散的双眸,一瞬间就给她增加了10岁。进来后她围着货架子兜了三圈,什么也没买。
“小姐,您在找什么?”男孩好意提醒她。
向暖回头,四目相对,两人为之一怔,一股前所未有的熟悉感迅速漫延开来。
“是你!年三十那天我们在kfc见过的,你记得吗?你那天买了好多东西。”男孩笑容灿烂,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向暖记得吴晓伟好像也有一样的酒窝。
那天的影像逐渐在脑海里清晰起来,向暖猛然一惊,慌乱地从身后的货架上拣了个面包快步走到柜台前,连价钱也不问,扔了10元钱转身就要离开。
“小姐,还没找你钱!”男孩在后面高喊。
“不用了。”向暖头也不回,她从没这么丢人过,即使下午吴晓伟正式抛弃自己的那一刻她也尽力保持着最后的一丝尊严。她懊恼极了,只想赶快离开。
男孩不敢追出去,目送着她的背影隐入小区的夜色里,他有些小小的失落,第二次了,她似乎从未正视过自己。看她的样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第一次在kfc中见到她时,他就有所察觉。只是有条件住那样房子的人,还有什么能令她这么不开心?他想不通。
三
年味慢慢淡去,新的一年也不过如此,一天重复着一天。向暖没有工作,嫁给吴晓伟之后她一直是养尊处优,要么呼朋引伴,要么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写点东西。而今吴晓伟一走,她便直接地失去了曾经的一切,最根本的,也是最现实的就是她赖以生存的物质条件。当初她决定嫁给吴晓伟时就遭到全家人的反对,她固执地在家人和男友之间做出了选择,还放弃了还未完成的学业。如今家是回不去了,至于那些所谓的朋友,也不过是些富贵买乐的酒肉朋友,既不能没有,也不能依靠。
和吴晓伟离婚也近半个月,这道冰冷的铁质防盗门一次也未被叩响过。不知不觉间向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被人们所遗忘。这些日子她未曾踏出房门半步,窗帘被她拉严实,阳光无法透射进来,厚厚的金色绒布将外界隔绝地干干净净。整个房间昏暗幽冷,一如她的心情,满是压抑。向暖每天抱着枕头靠在床上,哭完了就睡,睡醒了又继续哭,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
有天下午电话破天荒地响了,这还是吴晓伟离开后她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死寂的房子里终于又有了一丝生气,向暖总算有了些许存在感,尽管打来的是吴晓伟的初恋女友。吴晓伟正是因为自己才抛弃了这个交往三年的女孩,当初她还恶狠狠地警告过自己,说总有一天她会歩她的后尘叫她不要高兴地太早。那时她很天真地以为情到深处自然不会有这些无稽之谈,如今想来男人喜新厌的本性永远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女孩嘲弄般地告诉她吴晓伟准备订婚了,新娘自然不是她。
向暖什么也没说,沉默着挂断电话。环视四周,床头的结婚照,餐桌上她为吴晓伟买的那套水晶茶具,还有茶几上他没有带走的烟灰缸,这些她都保留着,连位置也没有变过,在心底深处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或许他还会回头。而此刻这些东西依然静静地躺在原处,仿佛一张张讥笑的脸,逼迫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残酷的现实,一切真的结束。她毫无表情地抓起这些东西,重重地摔在地上,巨大的碰撞声阵阵传入耳膜,连带着她的心一起,支离破碎。向暖终是支持不住,靠着墙角滑落,任由流水肆虐,哭得昏天黑地。
四
一个没有阳光的日子,向暖终于出门了。出门前她洗了个热水澡,从柜子里挑了一件念大学时最喜欢的黄色条纹毛衣,吴晓伟一直不太喜欢这件衣服,所以两人在一起后她就再也没有穿过。然后她精心用发带束了一个马尾。对着镜子微微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大学的时代,青春靓丽。
外面尽管没有太阳,但是对多日处在昏暗中的向暖来说,室外的亮光已叫她睁不开眼,她太久没有呼吸过新鲜空气了,这段时间没有正经吃过东西,再加上多日压抑的心情释放后所带来的疲惫,向暖的精神还是有些萎顿。她混混沌沌地穿过一条马路,甚至都没有听到疾驰而来的汽车朝她猛按喇叭,接着便是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天空,向暖生生被吓了一跳,跌倒在地。
惊魂未定,耳边已传来尖锐的谩骂声。骂人的女孩妆容精细,乍一看好似出水芙蓉,细细一品才发现密密的,全是人工雕琢的痕迹。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向暖的身边,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停着一辆红色的跑车,车牌很眼熟。向暖下意识地目光上移,看到的果然是那张令她几乎崩溃的脸。当看清跌倒的向暖后,坐在驾驶位的吴晓伟只是稍稍一愣随即就转成了淡漠,他下车走到女孩身边,旁若无人,“行了,再不走要迟到了。”
女孩不情不愿地跟着吴晓伟上了车,自始至终吴晓伟都没有有看过向暖一眼。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脚步揶揄蹭到路边,什么时候她才能像吴晓伟那样淡然洒脱?她忽然觉得无限的悲哀,忍不住哭了。
“小姐。”有声音传入耳朵,“小姐?”
循着声音,泪眼朦胧之处依稀看到有个男人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凝视自己。他很高,身体壮实轮廓分明,一身整齐的西装,透尽一个成功男士的味道。
“对不起小姐。”男人很绅士地朝向暖笑笑, “我有急事,能不能麻烦你……”
他做了个让的手势,语气温婉,一点也不急躁。
向暖看看自己,才发现她正扶着一辆小轿车,车头昂立的奔驰三角标志在太阳底下映着骄傲的光。引擎盖的边缘泪迹斑斑,顺着黑色的车漆蜿蜒而下,像一条条歪歪扭扭的小蛇。她慌忙抽回手,局促不安躲避着他的眼睛,“对不起,我……”
男人掏出钥匙,“没关系。”
向暖往后让开几步,给他腾出一个空间。
“谢谢。”男人始终保持着那一抹微笑,同向暖道谢。车子开出不远,他不禁看了一眼反光镜,向暖依旧立在原地,低着头,宛若一只彷徨无依的小猫。没来由的,心里升起一丝别样的感情,像是微风打叶中温润的雨丝,轻轻拂过心脏,一下子柔软了许多。
“那个女孩,是受什么委屈了么?”他想。
五
有人按响门铃,是送外卖的。
“您好,您的尖椒牛柳饭……”门口的送货小弟笑眯眯地说着,却在看到向暖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又是她!
“是你啊。”向暖仔细看看他,不自然地笑了。
“是啊,好巧。”男孩抓抓后脑,“老是碰着你。”不过后面还有一句“咱俩真有缘”他没敢说出口。
“你怎么又送起外卖了?”
“嗯,那天在便利店我只是帮朋友顶班,我在“饱嘴福”送外卖。”男孩又补充道,“你应该知道,就在小区附近。”
向暖不回避,盯着他的眼睛,男孩不自在地挪开视线,目光上下游离飘忽不定,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瞧着倒也可爱。
“多少钱?”
“一共是36。”
“哦,你等一下。”她转身回屋去拿钱。
趁着向暖拿钱的空挡,他悄悄扫视了屋里一眼,装修很考究,客厅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很符合一个女孩子的居家风格。粗看之下,她应该是独居的。不知怎的,他觉得这会儿心跳得特别快。
向暖很快拿着钱回到门边。
“我没零钱。”她递过去一张一百元。
“嗯……”他慢吞吞地从兜里掏出零钱,“你……住这里?”
“废话。”向暖好笑地看着他,“不然我在这里干嘛?”
“呃,不是,我是说……哎呀。”紧张之下,一哆嗦手里的零钱就撒了一地,他赶忙弯腰去捡,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那个……我,我叫刘奇。”。
“我管你叫什么啦。”刘奇的窘态终于引得向暖“咯咯”笑出了声,大概他还不知道,自从和吴晓伟离婚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她发自内心地笑。
那天,轮到刘奇落荒而逃了。真是傻头傻脑的,向暖心下想着,却暗暗地把他和吴晓伟比较起来,其实,这样的男孩也许比吴晓伟更让人放心吧。
然而,第二天刘奇竟然又来找她了。
这天从上午起就一直在下雨,下了整整一天,门铃响的时约莫六点的样子,正好是吃晚饭的点。
猫眼外的男生清晰地印在眼里,合着脑海里那个并不陌生的影像瞬间弥合,向暖有些吃惊,犹豫片刻还是开了门。
“我今天可没有叫外卖。”她说,没有显得对刘奇有多少戒心,只是满眼狐疑。刘奇没有穿“饱嘴福”的工作装,一身休闲的打扮使他看上去更加朝气蓬勃。他手里提着两个大大的塑料袋,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各种食物。
“我知道。”刘奇还是一副很腼腆的样子,用手臂擦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我晚上没班,特地来找你的。”
她奇怪地瞧瞧刘奇,目光在他和袋子之间来回扫动。
“哦……我去了趟超市。”刘奇扬扬手里的袋子,“给你的。”
“我认识你么?”向暖故意板起脸,“好端端的干嘛要买东西给我?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怎么现在的门卫那么不负责任!”
“不是的,因为我叔叔在这里当门卫,今天正好他当班,我想你一天都没下楼,不知道你有没有吃晚饭,所以我……”刘奇急忙辩解,尴尬地站在门外,走廊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并不是多么帅气的一个小伙子,但看着很亲切。
“你在监视我?”向暖步步逼近,目光犀利,仿佛要将他看得干干净净,令他无所遁形。
“不是的……”刘奇一紧张,说话也不利索了,“下那么大的雨,我只是……我猜你应该没……可既然你讨厌我,我,我还是回去了。”说着转身急走两步,就去要去按电梯。
“回来!”身后传来向暖的声音,依然强硬的语气里蕴着一丝温柔。刘奇回头,灯火通明处,向暖就像一朵水晶雕刻的百合花。她扔了一双拖鞋在玄关处,“先把鞋换了。”
后来刘奇就成了向暖家的常客也是唯一的客人。刘奇今年大三,没课的日子他要么去打工,要么就到向暖家里来。
周末刘奇会去菜场买各种菜来和她一起吃上一顿美美的晚餐。向暖不会做饭,刘奇就一个人在厨房里叮叮咚咚忙活,他总是想着法地变换不同的花样,每次菜色都尽量都不重复。透过厨房的玻璃门他能看到深深陷在沙发里看电视的向暖,有时一转身就会看见向暖蹑手蹑脚地凑到一盘刚刚卤好的鸭爪旁边,被发现以后朝着刘奇嘻嘻一笑迅速捏起一只爪子就逃出厨房,像只调皮捣蛋又贪吃的猫咪。入夏后,若是遇到雷雨天她就在门前蹭来蹭去,用近乎撒娇的口吻对他说:“刘奇,你能等我睡着了再走么?我怕打雷。”刘奇自然不会拒绝,向暖回屋睡觉,他就在客厅看看电视或是书,他时常会抬头看那扇轻掩的卧室门,浅黄色的木质门好像一块淳厚的牛油饼干,散发出甜腻的香气,一直甜到他的心里。每当如此他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寻常夫妻间的生活也莫过如此了吧。他想着,脸就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你不怕我是坏人么?”刘奇有一次问她。
“怕,不过我什么也没有,除了这么个空荡荡的房子。”
“不一定是劫财啊。”含着一丝狡黠,相熟以后的刘奇对向暖说话的时候也不再似从前那般紧张不安了,“说不定劫色呢,你那么漂亮。”
“是么,还会有人喜欢我?”向暖蠕动着嘴唇像是在和刘奇说,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眼里瞬间褪尽色彩,像是被谁偷走的光芒,然后就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她一定有事,刘奇看的出来,而且一定是伤心的事,多半和感情有关。不过他从不过问,说实话他并不想知道,甚至有点害怕知道。
有了刘奇的日子,向暖觉得生活也开始渐渐有了质感,不再如从前那般苍白乏味,有很多快乐是与吴晓伟在一起时也无法体会到的。
“刘奇,你今天会来吃晚饭么?我想吃糖醋排骨。”
“刘奇,一会儿来的时候帮我带盒巧克力。”
…………
认识向暖后刘奇更加卖力地打工。他不再去kfc,那里时间长工钱也不多,如今他除了在向暖家附近的“饱嘴福”送外卖,其他空余时间还会找一些其他的兼职,比如市场调查,派发传单,这样机动性比较高。
有时候他也会劝向暖:“你也该出去找个工作了。”
“在家里呆久了,人疲了,不想动。”
“可是这样总归不是办法。”
“没事,我又不是没钱。”向暖为自己泡了壶花茶,靠在书房的沙发凳上闭目养神。吴晓伟和她离婚时到还留了一笔钱给她,混个几年日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对于吴晓伟来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刘奇默默地在电脑前坐下,不再说话。向暖是一块美玉,他自当甘愿倾其所有来精心养护她,可是她那种理所当然的少奶奶做派却让他很失落,暧昧的种子被吹落时间的深处,一不小心已经开成了一朵不大不小的花,时至今日刘奇竟仍不知道,自己在向暖的心里究竟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轻挪鼠标,电脑退出屏保,跳出一篇word文稿。
“这是你写的?”粗略地浏览了一下文稿,刘奇问
向暖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语气散漫,“嗯,我写的小说。”
“你写小说?”
“很奇怪么?我以前是念中文系的。”
刘奇不语,向暖,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你可以拿去投稿。”
“投稿?说的容易,你给我刊登么?”
“别这么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算了吧,你以为投稿那么轻松?”向暖的语气显得有些沮丧。她不是没有试过,以前吴晓伟在的时候纯粹写着玩,一来是她对文字本就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二来也可以消磨时间,总之没想过投稿,反正她怎么写吴晓伟都只会说好。离婚以后,她开始有认真考虑过要拿这个来作为一个职业养活自己,不过现实很残酷,她永远都只是一个人在电脑前孤芳自赏而已。
“不要紧。”刘奇说,“我虽然不能帮你变成铅字,不过我不可以做你的读者。”
“你?”向暖好笑地瞅他。
“是。”刘奇表情坚定严肃,让向暖也不觉想要认真起来,“我做你的读者。”
“为什么……”向暖不再嬉皮笑脸,“你……”
“因为我想看。”刘奇斩钉截铁地说,向暖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说话铿锵有力,“我想看你写的东西,只写给我看。”
向暖喉头轻轻翻滚,突然觉得眼睛酸涩涩的,有温热的液体要冲出眼眶。
很长一段时间,日子平静和谐。向暖写,刘奇读。刘奇读的时候很认真,一字一句细细品味。偶尔读到精彩处还会笑呵呵地摸摸向暖的头,带着宠溺的口气说:“今天有进步,等会做可乐鸡翅奖励你。”
刘奇并没有说破什么,他觉得有时候就这样顺其自然也没什么不好。
六
刘奇领了一个月的工资,晚上他决定带向暖去吃西餐,他知道向暖喜欢这些,偶尔会带她去奢侈一把。对他来说这就是奢侈。
暮色降临,华灯将城市层层包裹,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刘奇冷不丁地牵住了向暖的手。向暖的手一僵,也没其他反应,就这么木木地感受着刘奇掌间传来的温度。
经过希尔顿的时候向暖突然像是受了刺激似的猛地甩开刘奇的手。
“怎么了?”刘奇紧跟着追上向暖。
“没事。”向暖冷着脸,心潮澎湃,她把步子迈到最大,她只想快点逃离。
“向暖……”刘奇想去拉她的手不料却被一把甩开。
“别管我!你走开,走开!”向暖不顾路人异样的目光发疯般地用力推开刘奇,“再跟着我!你走开啊!”
刘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的头晕脑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向暖跑远。一贯的,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刘奇忽然悲哀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在向暖的喜怒哀乐里丢掉了自己。
身后希尔顿门楣的滚动屏里,一排红红的大字犹如火焰般雀跃燃烧:热烈恭贺吴晓伟先生和黄伊宁小姐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时间带不走记忆的伤痛,原以为自己早已放下,谁料想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待到撕去伪装的面纱,那种摧毁般赤luo裸的旧疾依然鲜活,痛不欲生。向暖蜷缩在商场拐角的阴影里,眼泪流了下来。像是为了配合她似的,天空也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小姐。”有熟悉的声音将她从悲伤中唤醒。
向暖抹抹眼泪,配合着熟悉声音的是同样熟悉的容颜。
“我们见过的,记得么?上次你好像也在哭。”宛若相机定格般,男人还是那一抹温和的微笑,“怎么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还有让女孩子哭的功能?”
男人的幽默就如同他手里握着的伞,挡住了向暖心里的雨,她吸吸鼻子,有些不好意地笑笑:“才不是,是我一哭就碰着你。”
“怎么听着还是我的错呢?”男人笑着抬起头,“这么大的雨,你没带伞吧?”
向暖轻轻点头,偷偷撩起眼皮看他,雨幕中他的笑容就像纯正的晨曦一样有着沁人心脾的和煦。
不过是片刻思索,男人伸出一只手,“想去哪,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
向暖迟疑着让男人将她牵入轿车的副驾驶座,他的指节突出,包裹着她的手,温暖厚实,令人晕眩,在这个拥有着宽伟身材和干净样子的男人面前,向暖觉得自己就像一片单薄的树叶,高高地被抛进风里,任去任留似乎都由不得自己。
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男人看着她的眼睛,沉沉的好似两团轻柔的棉絮:“如果你信任我不妨就去我家坐坐吧。”
男人的家在一片外观古朴的别墅群里,室内设计低调却相当大气,并不如从前和吴晓伟去朋友家做客时见到的绚丽奢华,这样的设计是向暖喜欢的。
向暖不是头一次到这样的豪宅,跟了吴晓伟之后在一群和他当门对户的朋友家里类似的场景自然也见得多,因此她显得很平静也很自然,换了拖鞋便在厅里随意地参观。男人陪在身后凝视着她,眼里笑盈盈的。
墙壁上挂着一幅女人的写真,虽然浓妆艳抹但也难以掩盖女人清丽脱俗的气质。向暖忽然觉得写真上的女人有些面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我老婆。”顿了顿,男人又说,“去世好多年了。”
“哦……”向暖不再多问,感觉心漏了两拍,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到了。
“你先上去洗个热水澡,把衣服换了,不然很容易感冒的。”的确是个相当细致的男人。
“好。”
当向暖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桌子上多了两碗蘸了番茄酱的意大利面,男人正从厨房出来。
“保姆回去了,来试试我的手艺。”
“怎么不让她做了饭再回去?”
“我喜欢清静,平时如果我回来吃饭保姆七点做好晚饭我就让她回去,第二天再来收拾,今天我本就没打算回来吃,而且我也偶尔喜欢自己下厨。”
向暖吃了一口面,她不自觉地想到刘奇,虽然只是一碗小小的面,他们的生活品质却有着天壤之别。
“你很特别,”她说,“至少在你们这一类人中你是这样的。”
相视一笑,彼此间心照不宣,“你也一样。”男人说。
这天晚上向暖留宿在男人的别墅里,睡客房。柔软的床几乎就此沦陷,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空空的玻璃杯,几分钟前里面还盛满了热乎乎的牛奶。这是临睡前男人送来的,他说睡觉前喝杯热牛奶有助睡眠。
向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心已经被这个成熟稳重,温文尔雅的男人牵绊,是他牵着自己坐进车里那会儿么?是他做意面给她吃的时候么?还是从第一眼见到他时就已注定?尽管都是富贵之家,但男人身上的翩翩风度和高贵的气质是吴晓伟和他任何一个朋友都所不曾拥有的,终究不是一个阶层,他们无非就是一群只会拿着他们认为天经地义的钱来吃喝玩乐的小男孩而已。至于刘奇,向暖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她并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他的平凡和他身上流露出的市井气息让她却步,对于刘奇她是有愧疚的,长期以来他似乎一直都在充当一个救生圈的角色,自己的心里从不曾给他留过任何位置,不经意地想起他宠溺的眼神,一味地只想照顾她,一味地只想对他好,向暖心里就会觉得很不舒服,刘奇是无辜的。
纷扰的心事面前,牛奶似乎没有多大效用,翻来覆去到底还是睡不着。客房有带阳台,向暖起身推开移门。城市的午夜,看不到半颗星星,所拥有的不过还是空洞的灯火阑珊,天空呈现的是一种蒙蒙的灰黑。
上楼的时候男人问:“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么?”
向暖闭上眼睛,表情痛苦,有些事怎么启齿都是痛。
“算了。”男人摆摆手,“不想说就算了。”
窗外的不夜之城,吐着隐匿在浮华笙歌之下都市男女的丝丝情愫,临空而望,道不尽的悸动纠葛,在生活的齿轮里渐行渐远,牵不走女人心底的疼痛,揭开伤疤,依然是流动的鲜血。
男人交给向暖一串钥匙,在他们相识快到一个月的时候。
“如果你愿意的话。”男人把钥匙放在桌上。
向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太快了,快到措手不及,她根本没有心理准备。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男人说,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我希望这里能像一个家,而不仅仅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房子,你考虑一下。”
话虽直接倒也很中肯。这个世界哪来那么多情情爱爱,大部分所谓的爱情其实恰恰只是存在于学生之中,婚姻更多的只是一种责任和生活方式,琐碎的现实细节里,曾经梦想的花前月下,山盟海誓早已没了立锥之地。尤其是一个成功的男人,捷辉集团的老总,陈越更是没有闲心也没有时间去演一场唯美浪漫的爱情故事。他最迫切想要的仅仅是空虚的名利背后有一个能让他感到真实温暖的家。
“为什么是我?”向暖问他。
“我一直相信缘分。”陈越说,“何况你既漂亮也有品位,举止优雅大方,虽然头两次见面都有点离谱,不过凭我的阅人经验我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既然你我有缘,我又何苦舍近求远呢?”
不得不承认陈越是个非常理性的男人,可是他的赞美那么条理清晰,自己完全就像是一件符合客观条件的商品,仅仅只是喜欢,仅仅只是被需要而已。如果是刘奇,她想他一定结结巴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听谁说过,有理由的爱都不是真爱。
“我离过婚。”向暖知道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准备接受了,看似拒绝,实际上她只是必须要和他交代清楚。她觉得有点头晕,明明心里还有不甘,明明女性骨子里特有的浪漫情愫使她仍然有些抵触,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顺应了这条路。就像陈越理智明确的赞美一样,她也有她自己的理由,不过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有什么关系。”陈越淡然,“我一样有过老婆。”
陈越陪向暖回家收拾东西,出来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正好来送外卖的刘奇。自那次分开,他们一直没有见过,刘奇不断给她打电话,她不接,发短信,她只是说在老家呆一段时间,再无他。
“你们……”刘奇瞥见向暖身边的陈越,一愣,半响没出声。
“走吧。”陈越看了看刘奇,一脸淡漠,带着向暖绕过他回到车里。
车窗外,刘奇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久久没有动。
“陈越……”刘奇捏紧了拳。
多少次,这张脸都反复出现在他的梦境里,戴着一副伪善的面具,置身与权势的纸醉金迷里,被蹂躏地体无完肤。记忆一次次地停留在那个阴霾的午后,那天陈越在校门口拦下正准备出去打工的刘奇。
“你就是刘奇吧?别再缠着她了好么?”彬彬有礼的话语却透着强烈的距离感,仿佛立于云端居高临下。
“陈总,我真的很喜欢她。”
“喜欢?你拿什么喜欢?”
“我……我毕业后会努力工作,我可以多打两份工。”
“天真,就算你打十份工又能怎么样?你能给她什么?一件打折衣服?租个肮脏廉价的小房子?”
“陈总……”
“退一万步讲,倘若她真的要跟你,我非常愿意拿出一笔钱来资助你,可以让你到我公司来甚至以后让你打理都不成问题,可是非常遗憾,她不喜欢你,明白么?”
“你乱说,不可能,是……”
“刘奇!我现在好好跟你讲道理,如果你再胡搅蛮缠,也别怪我不客气。”
身后汽车消失地无影无踪,拉回思绪,刘奇心中一阵怅然,不会生气,也忘了伤心了,陈越,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你……
七
向暖逐渐适应了在陈越家的生活,陈越应酬多,时常不在家。从前与吴晓伟是天天腻在一起,现在独守空房。
晚上保姆给她做好晚餐,她一个人对着墙壁吃。无聊的时候她就一个人上街购物,或是在房里打打小说,没了唯一的读者,只是写给自己看。想起刘奇,向暖起初还很不安,不过刘奇没有找过她,时间一长,她便也慢慢将他淡忘了。
陈越从没带向暖见过其他人,不管是商业应酬还是朋友聚会,想想也正常,毕竟她现在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带出去了很容易遭流言蜚语。向暖理解这一点,何况她也讨厌虚伪地应付那些豪门之下的三姑六婆,陈越的朋友圈与吴晓伟那帮幼稚的小朋友有着天壤之别。因此她很享受现在清闲悠哉的生活,这样挺好。
得空的时候陈越也会陪着她逛街,带她购物,或是度假。向暖时常会想,若是就这么了了过一生也就知足了。她从未想过她的生活还会有什么变故,直到十一月的一个下午。那天是周末,陈越在家,向暖陪他在客厅喝茶聊天。
门忽然打开了。
像是一出荒唐的电视剧,莫名其妙的,向暖就这么被剧本精心设计进去了。
门口出现的吴晓伟和黄伊宁令向暖差点晕厥,耳畔传来“轰”的一声,瞬间,整个世界天崩地裂。
“你们怎么来了?”陈越诧异地看着两人,又忙和向暖介绍,“我小姨子。”
吴晓伟尴尬地咳了两声同陈越打招呼,看到向暖时,胸口一堵,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黄伊宁蹬掉鞋子,扫了向暖一眼,带着一丝轻蔑,目光凌厉,“我听说最近姐夫金屋藏娇,所以特地回来看看。”
说着她一步逼到向暖跟前,向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陈越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环视着四周,房子里静地令人心慌,只有四人凌乱不一的呼吸声,搅得每个人几乎崩溃,纸是包不住火的,任凭如何掩饰,总会露出马脚。
“你听谁说的。”陈越平复着情绪,尽量保持他亲和的形象。
“那不重要。”黄伊宁依然盯着向暖,眼底闪过寒光,“事实不都摆着么?”
陈越轻轻一声叹息,“宁宁,别这样好么?她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想找女朋友了?”黄伊宁冷笑的样子显得有些狰狞,“就算你要找也得把眼睛擦亮了,你知道她是谁么?她是……”
向暖不记得她是怎样冲出陈越家的,怪不得一直觉得那副写真如此面熟,除了神韵她们两姐妹几乎一模一样。起起落落,百转千回,怎么就逃不出这个荒唐的牢笼了?她的姐姐,应该是个温柔的女人吧,黄伊宁,竟两次都载在她的身上。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吴晓伟,没有刘奇,连陈越也离开了。
八
时间走过万千岁月的蛮荒之地,沿途撒下点点脚印,凌乱斑驳。十二月雪花纷扬在慵懒寒冷的沉默里,了无生趣,又是一个冬季。
向暖在一家酒吧再一次邂逅刘奇。
那天向暖裹着一块黑色的水貂披肩,脚上穿着casino的黑色皮鞋。脖颈处隐约有微妙性感的东方花香,是gucci guilty。
刘奇在见到向暖的那一刻惊讶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很久没这么打扮了。”向暖的笑就像飞舞的雪花,晶莹剔透,“还可以吧?”
大三结束,最后一年是实习,刘奇最近一直忙着实习的事。他们喝了很多啤酒,不过没有醉,酒精能麻痹意识,却奈何不了你的心,如果以为喝酒便能消愁,那必是大错特错。
“给你讲个故事吧。”向暖干掉满满一瓶。
“那个吴晓伟,你没见过吧,他是我原来的老公。”思绪迷离,如今回想起来,还是依稀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
那时向暖读大一,和其他大学生一样,她也充满梦想和追求。正如她的名字那样,像朵活力四射的太阳花。她念中文,骨子里自有那么一股文人的气质,自恃品味也比他人高,虽然身边从不缺乏追求者,却没有谈过一次恋爱。
大二的一次交谊舞会上她认识了吴晓伟,大她两届的学长,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从朋友正式发展成为恋人。那时她并不知道吴晓伟的家庭背景也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吴晓伟毕业后去了父亲的公司,作为家里的独生子,继承家业的事也就不言而喻。一直到见家长那天向暖才真正知道一切。
吴家本不认同这个儿媳妇,他们认为门不当户不对,不过吴晓伟坚持,再看看向暖,除了家境一般其余也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僵持了大半年还是同意了,不过他们要求向暖退学并和吴晓伟尽快结婚。吴家有他们的顾虑,一来他们希望吴晓伟快点成婚,结了婚的男人才会明白身上的担子,才会真正成长;二来他们也怕向暖留在那个青春盎然的大学里会出什么乱子给吴家带来负面影响。
向暖离不开吴晓伟,再三权衡之下,不顾家里的反对,最终做出了选择。爸爸曾打来电话告诉她,永远不要再回这个家。
她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她是真的爱吴晓伟,不是他的钱,而是他的人。只可惜到头来,现实还是狠狠给了她当头一棒。
“你知道是谁抢走你老公的么?”刘奇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一口饮尽,“是我曾经的女朋友。”
“不对,不能算我女朋友。”刘奇自嘲地摇摇头,“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的,她嫌我穷,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我努力赚钱,做各种各样的工作,可是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向暖一杯接着一杯,没有答话。
“我知道她找了一个富家子弟。”刘奇接着说,“不过我不放弃,我想总有一天她会被我感动的,可是那个陈总,那个他妈的陈总……”刘奇说不下去了,长久以来一直有什么东西堵在他的胸腔,闷得他几乎窒息,他从没说过脏话,这是向暖第一次听到。这个世界还能再可笑一点么?她问自己。
他们各自倒着自己的心事,仿佛想把尘封在心里的历史倒的干干净净,他们感到酣畅淋漓,痛快极了。
“我们都让陈越和黄伊宁摆了一道,干脆我们俩在一起吧,也有共同语言。”借着酒劲,刘奇半开玩笑地吐出了隐藏的心事。
“你?不行。”
“怎么?你也嫌弃我么?”
“不是……”向暖把头搁在桌子上盯着杯里晃动的液体,“由奢入俭难,你知道么,我虽不崇尚物质但并不代表我还能再适应平凡的生活。”
刘奇疲惫地笑了笑,“明白。”自那次见到她和陈越在一起,他就已经明白,那时的温馨已经随着岁月风霜慢慢淡化。
一个星期后,小区的门卫交给向暖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到深圳的卧铺,还有一张纸条:
我决定去深圳发展,今天晚上的火车,不管你来不来,我会一直等你到上车的那一刻。
九
火车缓缓驶离,站台上人头攒动,到处都是陌生的脸。刘奇蓦然垂首,她到底没有来,其实他料到了。
心底仍旧存有一丝幻想,期待有一日能在记忆的某一角与你重合,即使那时岁月净化过的曾经,在时间长河里殊途了彼此,我依旧坚持我的坚持,只是这一刻,除了再见,还是再见。
再见。向暖扔了那张车票。一路顺风,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不知不觉间她又走进了曾经第一次遇到刘奇的kfc,正值寒假,里面很热闹,那时坐的位置到还空着。
向暖要了一个汉堡一杯可乐。物是人非,她一直最讨厌这个词,但确是写实。
不远处有人在低声聊天。
“你工作找好了?”
“是啊,捷辉集团。”
“不错啊,快打听一下老总今年多大,搞定了老总你前途无量啊!”
“少来……”
捷辉集团,老总,陈越,好像是很久前的事了。
她想起就在酒吧遇见刘奇的那天,陈越来找过她。作为一个成功的生意人,什么事都必须求得一个说法,不能含糊,这是他一贯的原则,也是给她一个交代。
“我老婆有抑郁症,我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但同时也是一个失败的丈夫。你知道么?我老婆自杀的那天我还在和两个房产商唱k……”说到这里的时候陈越的肩很明显地抖了一下,这会儿向暖不知道是该恨他还是该同情他,从前他精妙伪装的外表曾一度迷惑她,让她蒙蔽,原来他也是脆弱的,刘奇说的对,一切不过只是他的伪装。永远都是一丝不苟的外表,只有自己知道内心那些无可比拟的伤痛,肝肠寸断。
“黄伊宁恨透了我,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姐姐,所以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我只能全身心地去照顾她。我不奢求原谅,只是希望她能替她姐姐享受所有的幸福,我不惜任何代价去替她操办一切,包括她喜欢的人。就像当初逼退刘奇那样,想要让吴晓伟娶她对我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是么?向暖冷笑,当然,吴家求之不得,吴晓伟也本就是个性子不定的纨绔子弟,当初执意娶向暖也纯粹是意气用事。
估计连陈越都不会想到事情远比他想的简单多了。
他们结婚那天他就在离酒店不远的地方,他知道黄伊宁不希望自己出席。然后他见到了失魂落魄的向暖。
安静地听陈越叙述,陈越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比如吴家那个原本从不入他眼的败家子叫吴晓伟,又比如那个败家子的老婆叫向暖。经历了这么多,连向暖也对自己磨光了所有同情,再悲伤还有什么意义?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末了陈越对她说,“对不起”。她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点,也许都有吧。
走出kfc外面的雪依旧很大,没有一丝一毫要停止的样子,耳边传来一首张艾嘉的老歌:
其实一个人的生活也不算太坏/偶尔有些小小的悲哀/我想别人也看不出来/即使孤单会使我伤怀/也会试着让自己想得开/对你不知道是已经习惯还是爱/当初所坚持得心情/是不是还依然存在/眼看这一季就要过去/我的春天还没有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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