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晨光恬淡,悠长的歌谣穿过薄雾,一叶渡船自湖光山色中缓缓撑来。
杨柳岸边,他斜斜靠躺在树下,嘴里叼了根杂草,闲眼看着水汽氤氲中的舟船越来越近,执篙的船夫叫孙老,船上的人要么是过往的旅客、要么就是来此地的商人,这个时节,瑶山上的杜若花还未开,所以来的人并不多。
和往常那上千个日子一样,船靠岸后,船夫会走过来和他闲聊几句,内容无非就是一些家长里短之类的话。末了,他会惯例添上一句:“孙老,我拜托你的事可别忘了。”
孙老笑的憨厚,呐呐答应着,又嘟囔道:“哎,想来这都十年了,你父母都已不在人世,怎么还不死心?”
他嚼杂草的动作滞了一滞,淡淡的阴翳扫过眼底,很快又恢复成嬉皮笑脸的样子,回道:“阿醉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
孙老摇头,笑叹他的固执。
依稀记得十年前的那个杏花雨天,那忧淡的女子手执一把青柄蓝调伞,就这么安静地从烟柳深处走来,如云似锦般涌入了他的眼帘。
只是,风云瞬变,这时间的安好,谁又能乞求存在永恒的定律呢?动心的刹那,便是无止无休的痛与挣扎,错过了一世的渊源,何来天长地久的盟约。最终,她在她父母的威逼下化作了这杏花雨天里一座孤寂的荒坟,而他,却被告知其去了长安。
他却只是笑,轻描淡写地回道:“便等她一世又如何?”世人都笑他太过痴傻。
那年,他路过瑶山畔那方灰暗尘古的墓土,竟发现其上赫然开满了惊目花儿。是她最爱的杜若,花开如蝶,花色如云。他凝眸了一瞬,朝着古墓微微行礼,话语喃结在嘴边,只道是新坟,未想是故人。 一晃,竟是十年了么,瑶山上的若英开了一季又一季,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无她颜。
岁月流转,故人渐渐相离,只有他依旧还在杨柳岸边等着她,纠着那一缕淡若流云的心绪,缠绕在心,环环相连,丝丝相扣,缱绻在年年月月、生生世世的梦境里。不若十年,就算百年,又怎么能算是一个太长的守候呢?
“燕子归来皆两两,谁在高楼,日日无聊望。常羡东风即擅仿,窗花剪成桃花样……”软糯的歌声散入清风,像只红酥手,拂在过往行人的心尖上。
融融日光下,南风夹裹着萧瑟的枯叶蝶盘旋飘飞,轻轻覆上了树下那张静默的容颜,而他,却连手都懒得抬一下,任由自身被落叶掩埋。
梦中,长安依在,魂里的佳人归来,细雨飘飘,好一把青柄蓝调伞,只是它能为你遮住这漫天雨丝,却遮不住你眼中凄凄的零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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