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了,没完没了的忙乎。上午开会一直到中午。原说再安排几件急事,可谁料说上边要来检查的,而且是来两拨人。有意思,辛苦一年几乎没有人过问,年终了,该做的事情几乎都已经做完了,反倒来看的人多了。好像不看看心里不踏实,不看看有些对不起这份事业。其实,做了也就做了,没做现在看能起什么作用呢。天寒地冻的,不是春天,自然也没有春暖花开的情景。可是这就是一种规则,至于说这种规则合不合理,看来上帝大概也是不会知道的。
一直忙到下午三点钟,我想闭个眼睛,无意间看了一眼手机,结果发现朋友发来一条微信,说他已经从市里启程了,四点多一些就到县上。我顿时没有瞌睡。其实前几天朋友说过的,他想来县上转转,想和我好好聊聊。几年了,他来的倒是不少,可是每次都是匆匆忙忙,不是他有公务,就是我忙的脱不开身。这次他说没有公务,就是来好好聊聊。
尽管我这几天忙的都有些鬼吹火,可是朋友来,我打心眼里还是有些激动。毕竟是三十年的友情了,现在回想起来,很多画面似乎就做昨天。看来人生就是这样,值得记忆的东西永远都是昨天的画面。不想记忆的东西也许都会成为大脑中昙花一现的瞬间。坐在把自己封闭的地方,等着朋友的到来,这种滋味,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体会和感受。我总觉得这其实也是一种生命的享受。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当年我们都是愣头小伙子。不过那时候大家的理想很单纯,但是也很美妙。当年他大学毕业是被分配到一个信箱的的工厂里做子弟学校的教师了。按我的想法,那可是很不错的职业。可是他不安分,最后刚成立的报社招聘记者,作为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他自然也是不会放弃机会的。于是他去了,用他的说话,当时没有背景,也没有钞票,只是有一腔热情。结果应聘就被录取了。后来我们多次说到这件事情,他总是很感慨,说当年做什么事情似乎都很简单,不像今天,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却会没完没了。
我其实没有朋友的基础好。我是当兵出身的,只是那时候当兵的的待遇还算不错。回家就会被安排工作的。我当时也没有多少奢望,觉得自己既然爱好文学,就想着去文化馆当个专职的创作员就是很大的幸运了。可谁料回到家,有人说当时宣传部缺少一位新闻干事。我想都是和文字有关,所以就去了。当时我拿着自己在部队发表的一些文字,自告奋勇的就去了。见到当时的部长,我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他翻阅了我的作品,也没有多大表情,只是说,那就先来上班试试吧。
就这样,我就走进了宣传部。那时候很年轻,也没有觉得这就是幸运。在宣传部开始的半年时间里,我是没有工资的,不过当时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合适。直到有一天部长说我可以办手续了。我才开始去人事部门办手续。但是当时大家都已经分配安排了工作,我算是最迟的了。去了人事局,人家找了半天却找不到我的档案。当时我也纳闷,那一年我们回来的城镇兵并不多,怎么就会找不到档案呢。后来还是一位责任心很强的人告诉我,看会不会和农村兵的档案放在一起,留在武装部了。
于是我就去了武装部。一问人家,说档案就在一间屋子里,让我自己去找。我进去一看,一大屋子的档案,放的也不整齐,大概已经是很多年的档案了。没有办法,我只能亲自动手去找。整整用了一天时间,我几乎都变成了土人。不过还好,最后我在一个角落里总算找到了我的档案。于是我把档案交到人事局,这样我的调令才被开了出来。不过那时候我还算是工人身份,所以在单位坐在角落的桌子上。
过了大概有两年吧,有一天,我还在什么大会上帮忙呢。突然有人告诉我说,要转干了,让我赶紧去报名。我就去了,也是在人事局报的名,好像第二天就通知去市里参加考试。考试的过程我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最后被录取了。从那以后我也就成了正式的国家干部。当时还不叫公务员。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一切似乎都很自然。现在想起来也是的,当年给人的感觉就是,只要你努力,只要你奋斗,一切都会是水到渠成。
我和朋友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当时的县招待所。他是记者,我是县上的新闻干事。那天部里有人告诉我说来记者了,需要我去接待。当时县上还没有什么像样的宾馆,只有一个招待所。于是我就去了。走在路上,我心里还在想,记者是个什么样子呢。可去了一看原来也是个毛头小伙子。所以我们很快就熟悉了。现在我已经想不起来当初我们合作采访的是什么稿件。可是我记得那一次我们交流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体会。
人就是这样,机遇不一定就是机会,机会也未必就是人生的记忆。可是我和朋友有了第一次的邂逅,便就有了一生的交往,一生的不了情怀。在后来的岁月里,我们共同合作为家乡的宣传采写了很多很有影响的稿件。现在无事的时候,我总是能回想起来。那时候做新闻不像今天,被称为无冕之王。当时我们没有什么荣耀的感觉,就是想着怎么能写出好的新闻稿件。记得有一回,我听说我们县一个偏僻的地方住着一个兵站,只有三四名战士,他们常年四季都在那里,每天几乎都要不行巡查走几十公里的路。凭借我的新闻敏感性,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新闻点。
于是我就联系朋友,告诉他了。很快他就从市里坐班车来了。那时候不像现在,出门都有小车,但是朋友来县上都是坐班车。因为去采访的地点还离县城很远。我们就租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去的时候,我们先和人家取得了联系。所以在县城我们也就买了很多吃的东西。都是年轻人,心想在一起可以喝酒,可以交流,至少可以烘托一种气氛。
我们坐着颠簸流离的电动三轮车出发了。快到地点的时候,我还多了个心,让三轮车停下来,说还是走过去了吧。让人家战士看到我们是坐着三轮车前来的,说不定会笑话我们,说不定会对我们的身份产生怀疑。我们提着吃的东西开始步行。当走到兵站不远的地方,就看见战士们已经等在门口,似乎还多了几个人,他们看见我们,还打锣敲起鼓来。而且有一位干部小跑过来,给我们行军礼。这时候我就显出优势来了,我很自然的回了军礼。可朋友没有军旅生涯的体验,所以面对这样的场面,多少还有些不大适应。
原来我们联系之后,他们向连队作了汇报。连长很重视,都亲自来了。而且也做了不少菜,看来他们和我们的心思一样,于是我们在一起开始联欢。执勤的战士走了,留下来的就和我们喝酒吃饭。大家很开心。但是喝着喝着,战士们开始流露出一种无语的寂寞和孤独。当时的场景今天我都记忆犹新。那一天我们到晚上才回到县城。就在招待所,我执笔写下了《黄土塬上的第十二个哨所》,朋友做了修改。
当时我们就感觉这篇稿子很感人,果然后来在很多媒体报刊上都发表了。而且还获得了省里的大奖。那不是我们第一次合作,但是那一次合作却永久的留在了我的记忆之中。后来我们为故乡的苹果和杜康酒做了很多宣传。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如数家珍。人就是这样,因为有过一样的经历,有过一样的体会,所以我们这么多年来,似乎思想上有一种无形想通的地方。不管是他在人生低谷的时候,还是我被抛向万丈深渊的那一刻。我们似乎都没有中断过联系和交流。
很多人喜欢谈论感情,喜欢说感情的缘由。其实让我说,感情不是一种刻意,感情也不是一种培养,到了今天我似乎才明白,感情其实就是一种经历,一种无私和无谓的过程。我本来还想去回忆,结果朋友的消息来了,说他已经到了县上,住在了一家宾馆,而且是县委宣传部接待的。是的,朋友如今已经是报社的副总编了,在小县里也算是个大人物了。而且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新闻,不像我,尽管喜欢新闻,可是去阴差阳错的不在新闻的行当里行走了。我不想解释什么,我也没有解释的勇气。
知道了朋友在宾馆的房间,我就去了。好久不见,见面我发现他的脸光亮了许多。便开玩笑说,是不是去韩国整容了。朋友抹了一把脸笑呵呵的说,就我这尊容还需要整容,就是再划上几刀,那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美男子。他说我可不怎么样,几天不见,怎么憔悴了,是不是有什么心思?是不是还想渴望什么。我也是抹了一把脸说,我是小科级,他是大处级。别看是一正一副,别看是科级处级,差距大了。这就是时代特色,也是生命的一种玩笑。本来还想去韩国整个容,拉个皮。可是护照还没有办,现在已经开始收护照了。再说了,就在那半岛,连姑父都不要的场面也着实吓人。去了弄不好遇上个比整容更害怕的事情,这一辈子还不知道留下什么遗憾呢。
不说政治,就说友情。朋友看来还就是党报的总编辑,质量过关,也很懂游戏规则。难怪他能成了处级,我还是个科级。见了面,握了手,接下来就是吃饭了。我说现在不让喝酒。朋友马上纠正说不准确,如果我拿工资请他喝酒,他一定会喝的。我明白了,于是我给老婆打电话,让送点钞票来。妻子纳闷,问谁来了,还要从家里拿钞票。我说是市里的那位家伙。妻子马上知道是谁了。因为能喝上我用工资埋单的酒的人也只有他了。
我本不喝酒,他也知道。因为朋友也心疼我的生命。于是叫来几位朋友,反正是我的薪水,他也不心疼,一阵狂喝,最后也开始在酒精的作用下精彩起来。朋友问我这辈子为什么总是忘不了我?问这是为什么?我说因为我可以用工资让他喝酒。朋友说不对。想让他拿工资喝酒的人多了,但他不喝。我问为什么?他说“皇军让我给你捎个话,只要你缴枪投降,就可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哈哈!看来朋友想起了朱时茂和陈佩斯那个《主角和配角》的小品了。看来他还没醉,因为他在告诉我,他是问我的,我怎么又给绕回去了呢。于是我也说了一段《列宁在十月》的电影台词。“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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