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心有不愿。难得有周末，难得周末能清净。好不容易走进梦乡，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情。但是听敲门的劲头，来着一定是朋友级别的人。因为这声音带着一种愤怒，也带着一种凄凉。这样的日子里，不是朋友，谁会这样的没有趣味呢。

我打开门果然是一位多时不见的商界朋友了。这些年他可谓是吹风得意，关于他的故事，我不说，社会上也能给拉上几火车的。一看是他，我也发起牢骚来。说大周末的，犯什么神经。这么大声的敲门，还以为遇上劫匪了呢。再说了，他也算是儒商，平日也温文尔雅的。今天这是怎么啦，好像后边有追兵，像是要要他的命一样。

他进到屋子也不说别的，直接就说让我把好茶叶拿出来。看来这小子今天是要在我这里品茶论道了。照着他的要求去做。我把前不久多年不见的老战友从南方带回的乌龙茶拿出来给他泡上。品了几杯茶，他这才开始说话了。说他现在连死的想法都有了。我知道他这是卖关子。在生意场上走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腰缠万贯的人了。怎么多日不见，竟有了死的想法呢。

人这东西，怎么样遭受磨难都不为过。但是不能死，死了一切就都没有了。我向来认为，死是一种绝对的无，既然没有了，还有和意义可以论说呢。朋友说了死看我无动于衷，便紧接着说，这些年闯荡在生意场上，不能说心不诚，也不能说不努力，可为什么最后受伤的总是他自己呢。看来他是在生意场上失意了，今天来我这里抒发感怀的。

像他这样的生意人，顺当的时候是不会来我这里的。尽管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最主要的不是生意场上结交的朋友。记得那年他年走入商场的时候可为已经是贫困潦倒的人了。好像就是在冬天。当时天刮着西北风，下着大雪，是在傍晚，他敲我的房门。那声音现在想起来简直就像是幽灵的声音。在我的书房里，他告诉我，不能在沉沦下去了，单位的事业说白了，都是骗人的把戏，他要去做实业。

当时我看着他满脸的胡茬，憔悴的样子，都不知道该给他说些什么。他说考察了多时，选准了一个生意，保准能够赚钱的。现在的问题是没有本钱。我明白他的来意了。可我也是属于两手空空的人。但是我不想放弃对朋友的支持。于是我告诉他，第二天我去找老父亲，看能不能为他解决一些问题。就这样，那一晚我们在书房喝茶闲聊，一直到深夜。最终他没有回家，就睡在我的书房沙发上。

第二天我把朋友的遭遇想法告诉了父亲。父亲说，有志气的小伙子，应该支持。于是我从父亲那里给他借了了三万块钱。从此他也就算走进了生意场。开始他做的是小本生意，不过听说当时还真赚了钱。记得他给父亲还钱的时候拿了四万块钱，说这是一种投资的回报。我不要，可他说什么也不行。于是我让他去亲自找老父亲。结果多余的钱他拿回来了，而且还招了一顿臭骂。都骂什么了，我不知道，他也不肯告诉我，只是说，人生一生能摊上这样的父亲足矣。

中间的几年，他和煤炭挂上了钩，听说大富起来。那段时间我们接触的机会少了，偶然遇上，我便发现他真的成了那种在社会里被人们誉为的大款。穿了两万多块钱一身的西装。脖子上的白金项链不注意看，还以为是古代的刑具呢。手上的钻石戒子，据他说是十几克拉。价钱自然也不菲了。还有他的坐骑，也是鸟枪换炮了。我当时坐的是普桑，他的车子已经是八缸的陆地巡洋舰了。当时看他的样子，真的快要主宰我们这个社会了。大气不说，豪气更是令人无法承受。

当时我无数次的劝我为什么不放弃自己的那个事业呢。说我从事的其实就是个狗屁事业。现在的社会只要有钱，一切都可以解决。说真的，有一段时间我都几乎被他说动了。只是后来还是我父亲说了一席话，才让我把心又安静下来。父亲说，人生的路都是属于自己的。既然选定了，怎么可以朝三暮四呢。看来父亲就是父亲，他老人家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能给我指点迷津。

朋友的生意越做越大。尽管我们联系很少，但是我们的感情却真的很好。直到有一天，我听说他换了夫人，便觉得他真的是有些不应该。所以专门约了他喝茶。那是在一个穿暖花开的日子里，就在他住的小别墅里，没有别人，就我们俩。所以我也就直截了当说了自己的观点。可是朋友根本不认我这一套。说现在的社会就是一个狼吃娃的社会。既然有狼的生存空间，吃娃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也就在那一刻，我怎么突然觉得钞票这玩意儿还真的就是厉害。很少读书很少思考的朋友怎么有了钱，说起话来也开始哲学了呢。难道哲学也和铜臭联系在一起。难道说这世界的本质就是钞票不成。当时他找了一个年轻漂亮的的小姑娘。我感觉最少比他能小十几岁。小姑娘没有错，这是到今天我也坚持的观点。我只是觉得朋友不该这样。在人生的路上，怎么可以随便就丢弃伙伴呢。可朋友说，女人和男人就是这样，喜欢了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狼吃娃也一样。饿了就吃，不饿也是很文明的。

反正我们喝茶论说，最终我是没有说服他，现在想来我也真是幼稚，怎么可能说服腰缠万贯的朋友呢。不敢说钞票可以让朋友忘乎所以，但至少可以说朋友已经成了钞票的奴隶。因为当时在他身上诠释的就是一种钞票带来的社会异化现象。后来我也想通了，人和人之间的那点关系说白了也和动物差不多。尽管我们可以用社会的说教包装起来，单再包装也还是包装的东西，遮掩不了什么。

就在前几年，他突然告诉我，做实业太辛苦了，现在他已经走进了中国金融之中。雇请了几个小大学生，开始炒股买期货了。那段时间，在中国，股票简直成了神仙。不敢说全民都在玩股票吧，至少当时每天想去银行办点别的业务，就得过人山人海那一关。当时朋友也劝我，别再为什么精神做无聊的事情了，拿出点钞票去炒股吧，说不定一夜之间就会成为富豪，就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朋友一直有个观点，说有钱了，也就有一切了，自然也就有了主人的资格。

开始我一直不认同。可后来我发现朋友成了人大代表，而且最后还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我知道朋友说的是对的。至少在现实中是对的。但我一直没有胆量把仅有的血汗钱送进中国股市，我怎么隐隐的觉得，大家都挣钱，难道我们的社会真的就是一个幸福无比的无底洞？它到底用什么来承载呢？总不能用几句说教，用信口雌黄来承载吧。果然没过多久，朋友那里就传来不好的消息，一夜之间，他的资产就缩水百分之四十。我还没有来得及安慰他，他的期货几乎变成了血本无归。

记得是在那年的深秋我们见面的。当时他说看看奥运会还能不能给他带来一点好运。我当时就说，别天真了。奥运百年，号中国有何干系呢。再说了，奥运是世界的奥运，现在的经济是中国的经济。你家没有吃的，别人可以同情，但是还得自己去想办法。我当时给他说这一番话，就是想然他明白，说一千道一万，这世界折磨的最后还是生命这种精灵。不要在心存幻想了。可是朋友已经让钞票彻底的征服了，我的话他是一点也听不进去。他总是给我说，什么消息有利，什么人讲了什么话。我当时没有再说，我发现他已经被当时的经济无聊彻底的洗脑了，我要再说，也会是多余的。

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就在前年的什么时候，我听说和他共枕的那位姑娘又和别的男人上床走了。不过这时我已经坦然了，几年的社会变迁，这样的事情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因为她本来就是我朋友有钱的产物，既然朋友已经成了穷光蛋，自然这种产物也要随之消失。这似乎是符合思维逻辑关系的。只是我觉得可怜了我的朋友，不管生活中他有多少失误，可是他对事业的追求是没有错的。既然他选择了商场，用他的话说，也努力了，也付出了，可为什么就得不到呢。

现在说什么都无用了。现实的结果就是这样。现在的朋友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不同的是当年的妻子已经成了别人的新娘，和自己享受钞票美妙的姑娘这会儿又和别的有钱男人享受钞票的快乐。他今天来是要告诉我，他不能在这样的沉沦下去，他要振作起来，既然能来这社会，别人可以生活得很好，他为什么就不可以呢。最近他发现了一个商机，一定能赚大钱。所以最近已经开始在省城准备了。

我一听心里在想，现在的世界，还有什么算是商机呀。尽管说教说得很好，尽管jdp增速世界第一。可中国的事情就是这样。说的最好的往往是最令人失望的。尽管我不怀疑朋友的能力，更不怀疑朋友在商场上的冲击力。我只是担心，单枪匹马的他，怎么可以和社会的毒瘤相抗衡呢。

朋友说，现在全国各地到处都是雾霾，他想人们现在出行最需要的是口罩。所以他想在这方面做点文章。当然了，他说的口罩不全是传统意义上的口罩。这其中要有些真正意义上的养生元素。我一听不由大笑起来。没想到我这位当年曾驰骋商场的大鳄，现在竟然想起做口罩生意了。不过我还是很敬佩朋友的。因为他毕竟还在思考，毕竟还在探索。朋友说的没错，如今的中国雾霾无处不有，这种雾霾今天已经有人说是私家车的缘故，也有说是因为民众生火取暖的缘故。可不管是什么缘故，最后要从大家的嘴里进去经过肺脏的过滤却是千真万确的。

也真难为朋友了，竟然能相处这么个商机来。从理论上讲，这绝对是个商机。全国十几亿张嘴，要是出门大家都带上口罩，那得多大的量呀。如果按照朋友说的，再弄点防毒面具之类的东西，利润就更是客观的不得了了。朋友说，雾霾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在中国消失不了。所以这个生意还是可以做上一些时间的。

我不知道朋友的这个决策对与不对，但是我想雾霾真的要是继续下去，害怕关于雾霾的传说会不会被改变呢。朋友不明白我说的啥意思。我说这也是特色，谁的特色咱先不说，但是现实是存在的。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和股票一样，一边是一泻千里，一边是一些专家学者在电视上大说特说中国的股市前途无量呢。明明是经济衰退，却要说这是一种积蓄能量。明明是物价飞涨，缺却要说这就是一种市场调节。明明是房价居高不下，却说这也反映了大家的一种购买力。

朋友不耐烦了，说让我别扯淡了。就直接说，他的生意还会有什么隐患。我说有一天会不会有人出来说，雾霾没有危害，雾霾吸多了还对生命有好处呢。放屁，谁敢说这样的话？我笑了，怎么不敢，在股票上你难道没有领略过？如今的民众在生活的各个领域都在领教，难道不是吗？朋友喝了一口茶说，淡了，赶紧再换一泡，让浓一些。

我照办了，我们又开始了第二轮的品茶。不过这次我没有用乌龙茶，我放的是铁观音，茶味淡一些，可是细细品，会更有味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