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司到家,是十分钟的车程
从家到镇上,也是十分钟的车程。
但是,这十分钟的距离里,却时有大小不断的追尾事件发生,更有甚者,半个月前有两辆小车相向而撞,司机当场死亡。
要命的是,我开着车目睹了整个事件。不能不心惊,于是发微信问爱人,哪一天,如果我不幸挂掉了,你会伤心么?
很快的收到两个字:放屁!
还没有待我发作,电话已经追了过来:“你这小脑袋瓜整天想着什么乱七八遭的东西,你就算是挂了,我都要将你拉起来,你想让我一个人把儿子养大,做梦。”快要挂电话时,他突然柔声说道:“傻妞妞,别尽瞎想,乖乖的。”
结婚十三年了,有多久没听过他说乖乖的这三个字了。
那个时候,初成婚,蜜里调油。我们住在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屋里,小屋靠后院,后院里栽着一颗梧桐树,半夜里时常听到梧桐扑扑掉落的声音,经常还会有小猫使劲的嚎,吓得我汗毛直竖。他要上夜班了,我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手,他见我可怜巴巴的样子,就说:“乖乖的,我三点就回来了。”虽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可是,还是丢了手,我撅着嘴说:“哼,不跟你好了。”他乐了:“不跟我好,你还能跟谁好?”接着抚我的眉,说:“这是我的。”捏捏我的脸:“这是我的。”亲亲我的眼睛:“还是我的。”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不快便全消了。
日子过久了,他成了当家的,端着大老碗唏溜溜喝着羊肉汤,而我成了绑着围腰围着锅台转的主妇。曾经刻骨铭心的爱,眼瞅着就那样一天一天地消磨下去,看着哥哥妹妹时曾经亮得耀眼的眼睛,也日渐黯淡和游离。刻骨相思几成前世记忆。这种家长里短的生活也就成了一种象征:那伟大的爱情脱下了洁白的衣裳,成了一个平常的凡间女子。
想起往事,我不禁嘿嘿笑出了声。
他问:“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我没回他的话,反而发问:“你爱不爱我?”
“儿子都十来岁了,还问这个?”我能想像到电话那边的他,一准是瞪圆了眼。
我不甘心,再问:“你爱不爱我?”
他被我问得烦了,索性放开嗓子大声唱:“我牵着你的手,我牵着你到白头 ,牵到地老天荒, 看手心里的温柔……”
挂了电话,心被温柔充盈着。
想想也是,在我真正漂亮的年华,没有陪他一起度过。以前诸多伤痛,都因为一张脸和一双太过清澈单纯的眼睛。到嫁给他时,心早已破成一片片,不再完整。所以,他记得我们相识到结婚的每一件事情,到过的每一个处所,和一棵河边的老树,我却象在梦里,一切全都漫漶不清了。转眼夫妻相守已逾十三年。这十三年里,身材变了,心态也变了。但是臭文人的脾气没有变。仍旧会有莫名的孤寂萦绕,而岁月的冷风,已经一丝丝吹进身体,感觉心正慢慢僵硬变冷,象脸上一样,长出了细细密密的皱纹。是的,我正在枯萎。
但是,这个男人还愿意将我当手心的温柔。
一念至此,幸福得真冒泡。
这种幸福与钱无关,且高于金钱所带来的幸福。
钱能给人带来幸福,这个我知道。三岁顽童也知道。
但是,钱总会令人感到俗。
马卡?连柯说钱是卑鄙和欺骗的恶魔,兰姆的话更是一股醋味:“金钱是能让我们去除了天堂以外的任何地区的一份护照;同时,它也能为我们提供除了幸福以外的任何东西。”
还是周国平说的好:“金钱的好处便是使人免于贫困。
……在提供积极的享受方面,金钱的作用极其有限。人生最美好的享受,包括创造、沉思、艺术欣赏、爱情、亲情等等,都非金钱所能买到。
原因很简单,所有这类享受皆依赖于心灵的能力,而心灵的能力是与钱包的鼓瘪毫不相干的。
好在爱情的花不要钱,雨也不要钱,地里长得细胳膊细腿的红萝卜也不要钱,迎风招展的银杏树也是不要钱的。
脑子里偶尔浮现的诗句,好比“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这些,也不要钱。
当然,还有点点滴滴的梧桐梦,不要钱。
这一想,确实是, 爱对了人,做对了事,走对了路,幸福也可以不要钱——回顾这辉煌的金色人间,沉浮着多少哀喜莫测的容颜,都与钱无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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