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中我抱着儿子被人追杀，有个面目可憎的人一把夺过我儿子摔在地上，我一阵揪心的痛楚，一下子就吓醒了。醒后的我满脸是泪，心“嗵嗵”乱跳，忙披衣下床去看儿子，梦中的他怎么这么小了？一直做梦儿子老是那个样子，总没见他长大。儿子被子一半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鼾声，还不时喃喃自语，含糊不清不知在说些什么。我亲亲他柔软的脸颊，闻着那好闻的汗味，他已经长成半大小伙子了。想那梦中可怕的情景，看着眼前健康的儿子，我静静地笑了。

老公是我高中时的老师，尽管没教过我，但他的同事们常说我们是师生恋，有时还开玩笑说：“学生，给老师盛饭。”“学生，多做点好吃的，可别怠慢了老师啊。”谁那样啊！结婚后我身份见长，有的老师还改口叫我嫂子呢。其实真是冤枉，在学校我和他只是钱上有点来往，那时候他给学生照相，我时常去照，而后领相、给钱，话也没多说过。

上班后，琴法老师常来幼儿园玩，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和我差不多大。那天她说：“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你认识的。”我说：“谁呀？”“郭老师啊。”我哈哈大笑说：“前两天他还来过我幼儿园，要找这的一位园艺师，说学校的果树不知生了什么病，我还‘您呀，您呀’地和他打招呼来着。”毕业后我也遇到过他几次，都很客气地喊他：“郭老师，您好！”想着要和老师谈恋爱，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晚上他来我家约我出去，我跟在他身后不知所措，只是听他不停地说。他说其实老早就注意到我，因为我成天笑嘻嘻的不知愁，一笑两个大酒窝特迷人。还说有一天大早我和同学吵架，好像是为了抢钢琴的事，我到老师的寝室里又哭又叫，他就睡在隔壁，说那时候就想起床看看，我哭时那酒窝是不是也若隐若现。我不由得笑了起来，也想起那个霸道的班长，学校只有一台钢琴，那天我来得早就为了抢钢琴，可她在里面把门锁着不让我进，我死劲用脚踹、骂她，她却弹得心安理得，我气疯了，想我起个大早也不易，哭着就跑去找老师了。

以后他每天来我家，还教我爸爸下围棋，一个不懂围棋的人学点皮毛也不知要用多少时间，这可是个有心计的人。他走时我去送他，一来二往加深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他稳重、谈吐风趣、知识渊博。因为从小我脾气就坏，爱死小性子，妈妈常说以后会给我找个凶的人对付我，我一直不敢谈恋爱，遇到他脾气这么好，我也不管别人怎么说，说他穷也好，说他家里负担重也好，总之我认定的事谁也管不着。

他已经是大龄青年了，住在单身宿舍里，我们等着学校分房子就结婚，这时我已经有孕在身了。什么也吃不下，吐得厉害，这些我不敢当着家人的面吐，每次都跑到公共厕所去狂吐。要是父母知道我未婚先孕不打死我才怪，就那样独自忍受着痛苦，想着肚子里的宝宝，不知他是男是女，每天睡时摸着肚子，感受着小家伙的存在。房子学校统一在装修，这是一排旧房，我有空就去看人家刷墙、吊顶，想着不久的一天我的宝宝就会出生在这里。

别人都搬进去了，我们遇到了麻烦，以前的住户却不交钥匙。那天我去找人换锁，那男老师把我一推老远，差点摔倒，我护着肚子，怕我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他已经调到另一所学校了，只是还想最后讹我们点钱，他说那煮猪食的灶要我买、那大水缸带不走也要买下、那窗户、门都要卖给我。算来算去竟算了几百元，平时我可以等，可我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买下这些没用的，搬进去就把那老虎灶夷为平地，缸也砸了。

我们结婚没要父母操心，他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他攒的钱和我带的钱集中在一起也只有一万多，我们用这仅有的钱买了需要的电器、灶具、家具。床上的行李是我以前置办的，婚礼一切从简，没有接送仪式，那样可以省下一笔车费。在说我这大肚子婚礼只是一个形式，其实请不请客都不重要了。

每天都是老公做家务，一是因为我不会，二我懒得动不了。什么也吃不下，瘦得只剩下大肚子了，而且那恶心呕吐的感觉老是不走，它会伴我生下孩子。每天走着去上班，他从不送我，说我走动对生孩子有利，我拿着一个苹果出门，穿着肥大的衣服，腰上系条布带。翻过大堤时要在半腰里歇好几次，蓄足力气又接着爬，我心里就骂他怎么这样狠心呢？上班到是轻松，教完孩子们唱歌我就可以在一旁休息了。

离预产期还有十多天时，我实在坚持不住了，请好假在家等孩子的降临。这时候我自己织了一些毛衣、毛裤、勾了小鞋，母亲给我准备了几百张厚薄大小不等的尿片，还有好些小衣服，看起来就像玩具。有时我把这些小衣服铺在床上，想着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孩，因为我准备的大多是女孩穿的，女孩一定像我有酒窝，笑起来甜甜的。想着想着就摸着肚子说：“宝宝，你什么时候出来啊，妈妈想和你玩呢。”宝宝不知是用脚还是用手打我，这里一下，那里一下，把我的肚皮撑得鼓鼓的。老公说一定是个男孩，要不怎么这么皮？

请假后的第二天早上，我和邻居老人们聊天，她们说：“快生了，你肚子已经下来了。”经她们一说，我才注意到肚子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全坠到下面了。晚上老公处理学校的事，老是不见回来，我肚子一阵阵地疼，宝宝等不及了吗？电视里看人家生小孩那样痛不欲生，听别人说生小孩怎么生不如死。但我一点也不害怕，我只想早点见到他，那样我走路也不会吃力了，饭也能吃了，每天还有个小玩具陪着我多好玩啊！我去洗澡洗头，然后坐下来边吃饼干边喝水，听人说吃饱才有力气。

九点多钟时老公回家了，我说起肚子疼的事，他像个经验丰富的医生说：“没事，第一胎不会这么快的，同学说了这种情况明天去医院也不迟，安心去睡吧。”可肚子一阵紧似一阵疼得厉害，我抱着肚子“嗯嗯”着，老公急了，跑去问邻居大嫂，她说：“还等什么，赶快送医院，她快生了。”老公什么也没带，扶着我去医院，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街上也没有车，我们就这样走走停停，一会儿我说：“等等，让我蹲一会，疼得厉害。”蹲会好点后我们又接着走，路过我母亲家，让她带上一切用具和我们一起走。母亲抖得厉害，走路也不会了，颤着声音说：“你们先走，我一会来。”

躺在产睡上，医生是老公的同学，她说：“宫开三指了，马上要生了，你们什么也没带？”这时母亲一定在门外，我不知她会不会晕倒。老公抱着我的头让我和医生配合，医生说：“已经看见头了，好，呼气、吸气，好，再来一次，这样很好，好，用力，行了，休息一会，过会我们再用力。”这时我已经疼得受不了，从小我就怕疼怕苦，这样撕裂的痛让我有死的心。我扭着身子大叫道：“我不生了，让我回家！”医生说：“别这样，就好了，再坚持一会，你做得非常好。”我咬紧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只想让孩子快点出来，我感觉像山洪暴发了一样，随着水流接着就是清脆而响亮的“哇”声。我像虚脱了一般，一丝力气也没有了，汗水粘着我的头发，我甚至不愿意看他一眼，闭上眼睛听他们说话。“是个男孩，好漂亮啊，真没看见这么干净的，身上还不用我们洗，你看他眼睛睁得多大。”医生护士在说话，老公在一边呵呵笑。

儿子真是心疼妈妈，从上产床到生下来也就用了一个小时，而且我身体没一点破损，手术费只用了30元，要是到现在还不知能生多少个小孩了。儿子生于1991年10月16日，重2·8公斤，他睁大眼睛看着这新奇的世界，愣愣里看着他爸爸，似乎在说：“我认识你呢，你教过我数数。”老公抱着儿子不放手，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看了一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