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小题大做不对，那大题小做一定就很好。这里就说几个这样的事。

最近雾霾严重，于是环保就来业务了。第一遭就来到了污染严重的钢厂，因为钢厂的硫排放的确是个问题。

文件说既要总量控制，又要浓度合格，这可难坏了厂长大人。各路智囊千方百计、挖空心思，还是没找到最佳方案，最后还是环保局长给出的主意，没怎么花钱就把这事给解决了。说来这灵丹也简单，就是再做一套技术改造的文件，设一个节能减排的项目，其中的奥妙很多，例如如何控制焦炭质量，如何提高产品档次，做出来的文件三大本，其实说白了最根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再盖一座烟囱。第一个烟囱，叫老厂老政策，一切都很宽松。第二个烟囱叫新厂改造，执行新人新政策，一切圆满达标。反正到最后污染虽然还是那污染，但这样分成了两份，差不多就都合格了。挺大的一个难题，这么小小做成两次，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附近的电厂，很快也学到了这一手。而且做的更彻底：人家是一个锅炉建一个烟囱，一个烟囱叫一个分厂。这样一来不管是叫新厂还是老厂，反正都绝对实现了达标排放。---而且六个小烟囱的建设成本加起来比一个大烟囱还低的多，绝对的低碳环保可持续。

有了钢厂和电厂的榜样，化工厂就更如出一辙。五百万吨的化工厂，楞是每个化工单位改制成一个独立的公司，大概因为起名实在很难，干脆就叫成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公司。八个公司八个独立单位，每次检查一个达标一个，验收一个归零一个。最后全都验收合格了。而且几个小公司的排放实在微不足道，不给发个“排放优秀单位”的金匾，都有点对不起人家。在这里，大题小做的功效，就更上了一层楼。

这般如此，如此这般，一圈下来，上级的资金到手了，领导的批评不见了。政府的政绩依然高涨，环保的野鸡更加明显，天空的雾霾也更厚重了。

其实，这样大题小做的事很多，这样的创新也不仅限于企业。例如，一说起反腐的事业，当然是影响到党和国家的伟业，是个大题。但所有不正之风加起来一定还是少数，所有三公消费凑一起还是微不足道。就是每周一个省部级老虎被抓，也永远是极个别。纵然每周都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事，也永远不会是主流。于是，这伟业的“大题”就这样被一个个“小做”了。如果有人要说一粒老鼠屎能坏一锅汤，那就可以解释说，的确是有屎，但汤却没坏---连汤里的每一个水分子都练就了一身出鼠屎而不染的先进作风---至少在被抓之前是。

所谓清官总比贪官好，好人总比坏人多。这么说当然对，因为坐轿的总没抬轿的多，可“群众”有时候也是少数。例如当“群众”和“闹事”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且不管这群众是几个、是一群，还是灌满了一整条街道。而且到最后总能很快在这群群众里揪出极个别别有用心的来，让他们再不会有闹第二次的可能。于是，这“大题”也就很好的“小做”完了。

不过，再一想，少数的群众闹事会影响社会稳定，但某个领导闹事也影响安定团结。而且两者相比，后者的危害更大，甚至常到祸国殃民的程度。一定要给二者排个队的话，似乎应该是领导闹事在前，群众闹事再后。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帥混蛋殃万民。金家三代是，十年动乱也是。只是闹事的群众总是个别人，而闹事的领导从未被个别出来。个别出来了的群众立即被专政了，未个别出来的领袖永远享供奉！所以不管是运动群众，还是闹事群众，都可大题小做，唯独金太阳和大救星例外，他们只能从神到更高级的神。

另外，一个宏伟的目标大概也能大题小做。就说这个党和他的主义。先富也好同富也罢，公社也好分田也罢，初级也好改开也罢，反正到现在名字还是原来的名字，主义还是原来的定义。这样说，那个“物质极大丰富、人民按需分配”的目标，虽然不挂嘴上了，但还写在文件里，至少还没入敏感词库。这个词衰落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太大太宏伟了。人家也并不是忘了这个词，而是要分成几步一段段实施。而且只要你从骨子里相信的话，最后这个目标还是会实现的，而且是一定会实现的。尤其是当你再看见那么多人举起拳头念宣誓词的时候。---远近结合，大小相容，没准这是一盘更大的棋，里面包含着更深刻的大题小做的哲理。可惜的是你我寿命有限，这辈子怕活着看不到这一天了。----九十多的爷爷还掌管着全家的大权不放，六十多的婆婆现在还处于初级阶段不断发情，要怪只能怪自己未老先衰，不能与时俱进跟上祖国的大好形势了。

于木鱼宅

2013-12-4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