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最蹩脚的情侣,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最开始也都是从缠绵开始的。
他和她初识,乃至结为夫妻时,俩人订立鸳盟,立誓要走到白头,但是,小娃娃一落地,妻子就变成了有麻有辣的悍妇,人前人后总不给他留半点脸面,这让他很是恼火。
终于,他开始走入情感圈。情人是个很有品味的女人,总是在最烦恼的时候不唤而至,排遣他的孤寂。浪漫顿时就弥漫了整个房间。他很快就陷入温柔乡里不能自拔,而且自己告诉自己这才是真正的爱情——是区别于妻子的爱情。他没有想到,自己也会陷入这样的漩涡,每天都在一种难以言状的情感漩涡里挣扎,他怕了自己。
半年不到的时间,他仿佛年轻了许多。人也精神了许多。
但是,短暂的激情过后,他忽然在某一天开始,发现情人总是要求他重复那句无聊的语言。她总是问,你究竟爱不爱我?你爱我有多深?那夜,情人和他一番云雨,辗转翻腾,直玩得累透了,才直挺挺地倒在床上,她依在他怀里,说:“请对星星说话,告诉它,我们永不分离。”
“啊!”他抱紧了她。“宝贝,我累了,让我休息,好么?”
“不,不,”她说:“我要你发誓。”
他困得要死,可是,
她坐在他对面,令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的问题令你烦闷吗?”她问。
他连忙答:
“不,宝贝,我爱你。”太累了,他终于沉沉睡去。
天亮了,情人已经不在。她留了一段字给他:
睡不着,深夜里看着你,看着看着只觉得你的眉、神情,你的嘴,越来越像她,心里好不震动,一阵难受就再也睡不着了。
这以后情人一面躲着他,一面又规定每月的情侣日程表。情人的反复无常令他很不习惯。但俏皮的情人让他无法拒绝。因为,他除了不能给她一纸婚书,在心底,他是爱她的。
就在这时候,一个下雪的天气里,他回了家。妻子忽然一怔:平时这时候他是从来不回家的。他猝不及防的归家让妻子慌乱不堪,手忙脚乱地搬动椅子,然后惊慌失措地用手捋头发,憨憨地笑着,一个劲儿说:“看你,一头的汗。”妻子说着走过来给他擦汗,他本能地向后闪身,妻子尴尬了一下,但很快就跟了过来,香皂的浓香忽然直入鼻腔,他一动不动地静静站立着。不知不觉间,他用手揽过妻子的腰身,把下巴靠在妻子的肩头,缓缓地闭上眼睛。他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居家味道。他知道,妻子一定早知道他的事情,不说破只是想让他回头。
他忽然就泪流满面,想起了以前两人刚建立家庭时许下的誓言:不离不弃,走到白头。他忽然冲动起来,扳过妻子的面孔,深情地吻起来。妻子缺少情人那样的热烈,但却安静地任他疯狂,任他兴奋。
一番亲昵过后,他看着妻子潮红的面庞有点含羞。妻子却对着他说:“都多大年纪了,看你,还是猴急!”说话间,轻轻地点了点他的额头。柔柔一指,酸酸甜甜。
这一刹那,他看着妻子的脸庞,竟觉得她是如此亲切,她的脸发放出一股莫名的柔和,令他安静!
他侧身躺了良久,张开眼,发现妻子坐在灯下认真的绣着十字绣。妻子是家中独女,不事女红,不擅家务,他是知道的。他还记得恋爱时,她送他的围巾都是让妈妈织得。一阵感动,问:“这玩意得绣多久,不如买一幅现成的好了。”
“这是要挂在姐姐新家里的,怎么好买,这个千字福,总是我们这当弟弟和弟媳的一片心意吧。”妻子头也不抬,平平静静地说。
这之后,情人再发短信来,他只回几个字:好好的,心里念着你呢。
情人鼻子一酸,发了一条短信:你不爱我了吧,现在连宝贝都不肯叫了。
他能想像到情人一准是泪流满面,但是,他没回。
情人明白,他爱她的时候把她当成宝贝,不爱的时候甩手走开,已经没有一丝丝的留恋。其实,他也并不是薄情,只是不爱了之后,没有耐心让女人少伤心。他既不会让自己的感情拖泥带水,也不会理解情人的将“我心比你心,始知相忆深”的酸劲,而且觉得自己动不动泪眼汪汪怪烦人。
这一场爱恋来得快,走得也快,年底,当姐姐的新家挂上妻子的那幅千字福时,他搂着妻子的肩,在众多的亲朋好友面前,得意地说:“看到了吧,这个是我老婆绣的。”
听到他的声音,她在一群朋友堆里黯然失色。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他和她就是有太多的热血澎湃、太多的潸然泪下,却都只停留在情感的层面,任何深一层的追问都将导致危险的尴尬,这种危险来自对自身存在价值的理由的缺乏。
而他,他却在想:
爱过,恨过,得意过,失意过,要生要死过,人间滋味也都享受过,到最后人也老了,心也老了,浑身骨头无一不老,这个时候,牵着老伴的手,同看夕阳,然后回家倒也不错。
哪里有什么地也久天也长?哪里有什么看透了岁月想穿了心肠?曾经沧海到处都是沧海,除却巫山哪里都有巫山。谁能为谁真的地老天荒。
哎,情之一字,不能追究。一旦细推,面目全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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