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漆黑的夜晚,没有灯光映照,寂寞将黑夜占领,孤独吞噬着她的灵魂。她的身体,丝毫不动的躺在床上,双眸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就这样一直呆滞,呼吸也一点一点的减少,直到眼睛慢慢合上的那一刻,时间也就停止了。
她终于确信一句话了,爱情不过是一场游戏,投入最多的人,越容易受伤。当伤过痛过之后,心也就麻木不仁了。最后醒悟了,却永远无法挽回。
她叫洛依凉,年仅18岁,她长有出众的容貌,却时时露于一幅阴冷的面容,给人一种犹如寒冰一样的感觉。她是一个任性、孤独、怪僻的人,正如她的名字一样,依恋尘世的温暖,却又带着丝丝凉意,行走人生的旅途。
秋天的天气,凉爽宜人,她所在的城市是一座不算发达的旧古小城,在这里独独生活了十几年,却从没发现城市有迷人的风景,更没有遇见一个可以给她温暖的人。就连亲情,她也是望尘莫及,作为上有姐,下有弟的中间女儿,父母总是把她的存在忽略,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她都演绎着家中不起眼的配角,似乎这十几年来,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妹妹,只要你想要的东西,姐姐都会帮你买。”
唯一幸运的是她有一个疼她爱她的姐姐,只有姐姐会纵容她幼小拉头发,染头发,买自己喜欢的个性衣服,而在父母眼里,那种衣服就是奇形怪状,像鬼一样。姐姐是在远方上大学,而她依旧在那个不算发达的小城上初中,每次放假的时候,姐姐都会让她到她的学校来玩,哪怕多远的路途,她都会很乐意的去找姐姐,给家人编一个绝好的理由,踏上长长的列车,抵至姐姐的城市。
那是一座很繁华的城市,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每天都为了生计而奔波,城市的夜景很美,她初到这里时,姐姐总会带她到处逛,买她喜欢的衣服,鞋子,尽管那是姐姐一个月的零花钱,但却从不对她吝啬。
“洛依萱同学,哪捡来这么漂亮的小妹啊?”姐姐宿舍的人,初见她时,总会拿姐姐开玩笑婉转的夸她是一个漂亮的小妮子,长大后一定很多人追捧。
【贰】
姐姐的温暖,还是让她缺少了些什么,每天面对家中四壁的白墙,房间一张一米五的窄小小床,没有自己喜爱的抱抱熊,亦没有父母给她买的漂亮衣裳,唯一让她欣慰的是15岁生日时,爸爸给她买了一又可爱的手套,直到现在,她都不舍得拿出来戴,只因那是她这十几年来,仅有的温暖,她想一直保存这种温暖。
终于,在洛依凉16岁时,她鼓起勇气,没有带一件衣物,只身穿了姐姐为她买的衣裳,戴着爸爸送她的手套,悄悄的离开了那个叫“家”的港湾。没有留下一句话,亦没有留恋父母。她是在学校出走的,比她小一岁同校不同年级的弟弟,知道这个消息后,很快告诉了父母。
晴天霹雳的消息,把远在千里之远工作的父母,都轰然而回,学校老师查清事因,做了一方与校无关的推辞,就这样,洛依凉出走的谣言,很快在学校传开了,三天过去了,父母还没有任何消息,最常去的,最好的同学,都一一找遍了。她的父母心力交瘁,姐姐泪如雨下,如此疼爱的妹妹,怎敢相信有一天,她会如此任性,毫无顾及家人的感受。
周五晚上不自习,更不属于学校管制,是学生自己的休息时间,她坐在火车站上,把火车票细细看了看,她知道,这次一走,便永不回头了。她看着自己这身冬天的打扮,手套是爸爸给的温暖,衣服是姐姐的疼爱,始终没有妈妈给的怜爱,到达了另一座城,寻求另一种生活。
陌生的城市,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孔,她怀揣着惊恐之心,行走在繁华的街市,低着头穿梭在人潮拥挤的城市,她像是这个城市之外的人,有着与人群不同的打扮,以及心里结有阴郁的故事。她怕及了这样的陌生,却又好奇这样的开始。
年幼尚小,该怎么在这座城市生活下去?两袖清风的她,只有平日储存的五百块零花钱,加上路费已经消费了三百元。接下来只有找工作,自己养活自己,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她以为这样离开,也没有关系,那些所谓的家人,也不会寻找,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脱离冰冷的生活。可没有想到这是恶梦的开始,生命的结端。
【叁】
居于城市北沿,尚末长大的她,对这未知的城市,以一副单纯的姿态,天真的烂漫,在憧憬,在接受。她开始喜欢吵杂的生活,夜里疯狂蹦迪的人群,游弋在众多形形色色的酒吧。而在夜里,她总是躲在十几平米的出租房里暗自流泪。
灯红酒绿的世界,放荡不羁的酒店,她成为了一名妓,成为了解决众多男人生理的工具,迈出第一步时,她作了很多挣扎,她视为最重要的第一次,也在挣扎中妥协了,往后她每上床一次,她就在自己手臂上划一刀,留着日后祭奠。
“这小妮长得不错,过来陪老子吧!。”一个身着昂贵服装,一脸淫荡的朝她走过来,她正在酒店大厅沙发上,抽着刚点燃的摩尔,看了一眼那个让人厌恶的老男人,一脸不屑的继续抽烟,那个老男人见她一幅阴冷的面孔,脸色马上阴暗下来。
“怎么,小妮子,还不愿意啊?”他走上前,伸手强行抱起了弱小的她,她极力的反驳,嘴里念道:别碰我!别碰我!相反的,那个老男人见她挣扎的面红耳赤,更是色欲淫淫的看着她。在她快要被他抱上楼时,眼角斜睨了一眼前台上妖娆的老板娘,她一脸娇滴滴的说“哎哟,作为一名妓,装什么纯洁嘛!”
她继续挣扎着,迎面而下楼的是一个身材结实,粗壮却不显肥的男人,脸色黝黑的肌肤,有着薄而黑紫的嘴唇,看起来也就20几岁的男人,就在她挣扎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挺身而出,他恶狠狠的说了句:“放下她!”就这句话,开始改变了她在陌生城的命运。
“没有听见吗?我说放下他。”继而,他又加重语气,恶气冲冲的重复那一句,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的话,或许那个老男人,已经瘫倒在地了。被他得以解救的她,开始对这个男人有了依赖,心底也开始萌生了一种感情。
那一年冬天,她即将17岁了,遇见了生命中第一个想要去爱的男人。自此,洛依凉不再是一个人生活在陌生的城市,她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那个抢劫、嫖娼、吸毒把嘴唇都都吸黑了的男人,是她生命中出现的第一个贵人,尽管她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但他会对她好,所以她情愿一直跟着他。
【肆】
将近一年了,父母为了她,动用了很多人际关系,依然没有打听到一点消息,偶尔会有陌生电话打来,他们总喊着“依凉”的名字,但电话没有回音,只有哭泣声。姐姐自失去妹妹后,一直不怎么理人,包括父母,她知道,这么多年来,父母总是会忽略妹妹,让妹妹心里逐渐形成一种孤独的模样,日积月累,妹妹就成了一个孤僻的小孩。
冬天夹杂着思念的味道,她开始想念那个疼她爱她的姐姐,眼看就是12月,生日也快到了,往日的这个时候,她应该和姐姐一块偷偷的进行怎么过生日,而父母从没记得她的生日,日子就是这样过来的,她对以前的城市,只有姐姐的回忆。
天空的云彩,似蓝似白,如同身边的男人,对她总是忽冷又忽热,在他毒性发作又找不到吗啡时,他就会不受控制的打她,而她从不反抗,任由眼前这个沾毒的男人虐待,因为她爱她,并且会爱他的一切,不管他变得多么不堪,她都愿意相守在他身边。
在这个社会上混的人,酒、烟、毒他都一一沾上,撒酒疯时,就对她施性暴力,她将眼泪一一吐进肚,看着手臂上日渐愈多的伤疤,这种生活是恶性循行的,她早已对这种生活麻木不仁了,也习惯当他的受虐者。
“依凉,强哥答应我会给我十包吗啡,只要你……。”接下来的他并没有说下去,他的眼神郁积着无奈,她却领会了其中之意,这就是她爱的他,可以为了毒品,将自己的女人送于他人。
昏暗的房间,她一个人绻缩在床,双手拥抱着心比身冷的身体,没有一丝光透射,她几乎忘记阳光是什么形状了,在这座与阳光背道而驰的城市,她不想去认识更多人,只想当他的唯一,守候在他的身边。尽管感受不到他的爱,此生也甘愿为他静守一座城。
“谢谢你!”拿到吗啡的他,欣喜若狂的在她的额头上狠狠一啄,算是在奖励她。殊不知她的心有多么痛,但是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付出,就算是万箭穿心的痛,她也在所不惜。
【伍】
花开花落,冬去春来,一年光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流逝,她内心的思念几近崩溃,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回去,再无脸面对家中的姐姐,还有那些所谓的亲人,她知道她脏了,再没有别人称赞的单纯,更无天真的笑靥,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也脏了。
春天里的绿光,柔和温暖,她第一次这么亲近外面的景色,也是在这座城市第一次这么有勇气去欣赏身边的事物,自学会抽烟开始,脸上的肌肤不见色泽,肤色一直暗黄无光,或许这种烟雾迷熏的生活,也是一种习惯,也不知道贪图香烟的什么,只是在一个人的时候,能够大口大口的吸进肺里,然后吐出,看烟雾弥漫的烟波。
伸手看见指缝间的万丈光芒,肤色开始晕红,身上也开始暖和起来,这样的感觉,真好!如果姐姐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会陪我一起躺在草坪上享受日光之浴,嘻戏草坪间。她拿出手机,在电话本里查找着号码,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号码,拔号又挂断。
起身时,突然发现一阵头晕,晃而晕厥过去,醒来之时,已躺在病床上,理不清头绪的她,被医生的检查报告单,吓得脸色一阵雪白。原来这一年多来,她身上的肾早已附有一种红斑狼疮巨毒,平日里的她,却从不知道这些。
生活真不是一帆风顺的,生命更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把病情告诉了他,并且用无所谓的语气说:死不了。他以前甚少关心她,而后,他才发现身边的这个女人,离他越来越远了,憔悴的快要认不出是不是初识的洛依凉了。
炎炎的夏天,是病性毒发的时候,正午12点的热度,使她起不了床,甚至全身麻木,她开始畏惧了,她怕就这样离开世界,来不及见姐姐最后一面,更害怕自己没来得及走完人生的旅途。
日子一天一天的消逝,生命一天一天的缩短。他也开始害怕她离开了,他怕她就这样死在他的面前,为了能够更好的照料她,他收敛了许多,不再每日天一黑就往外走,也不会在每天深夜回家了,他惧怕病魔把身边的她,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病总是无情的,身体开始全身浮肿,打了消肿针,又恢复原状,反反复复的循环,她一家一家的医院都跑,却终无一治,她开始心灰意冷了,想要放弃了,承认命运带给她的薄情。剩下的回忆,她留给了生她养她的城市。
【陆】
物是人非,熟悉的城市,热闹的街道,她踏上了往家的路途,步行着脚下的平坦路面,离开时,这只是一座旧老的房屋,而今,眺望着远方一排排楼房,这里的变化,让她有所震惊。
看见因年老长满皱纹的父母,她的两行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这二年来的时间,她不在身边,原本自己退出她们的生活,就可以成全她们的生活。可并不是这样,当她得知他们一直在寻找自己的时候,她感到无比愧疚,如今还患了重病而归。
生生死死,在她眼前似乎都是一个定局了,觉得亏欠她的母亲,他们不相信这是一种无药可医的病,带着她到底寻医,本地的外地的,都走遍了,只要她提出要去的城市,母亲都应允了,可是结果都有一个,那就是医生婉转的摇头拒绝。
这座城市,有了温暖的气息,家也开始温馨起来,家里的人全围着她转,她只要上一秒想要吃什么,下一秒就会出现在眼前,她享受着前所未有的重视,这种感觉是她一直寻求的,她以前想要的也不过如此,如今一切都如愿如还了。
“妹妹,现在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当姐姐这样问她的时候,她顿时感觉世界一片黑暗,是不是生命该要停止了?她疑惑的看着姐姐,近日为了她,似乎憔悴了许多,黑眼圈里的忧伤,分明可见。
“姐姐,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你们陪着我,什么都不怕了。”她知道这种温暖,是她渴望了一世的,如今弟弟的担忧,父母的照顾,姐姐的百般疼爱,这一生,似乎不再奢求什么了。
生命线一天一天的缩短,她每天都郁郁寡欢的在阳光下发呆,很多时候,也只是在冥想这一生所做过的事。
“为什么手上那么多伤疤?”
逝去的那些寂寥时光,唯有姐姐一人知道,二年来她也看清了尘世的爱情,那个她爱着的男人,从她回家后,就一直没有联系过他,细细想来,他由始至终都没有爱过自己,她不过是他玩腻了的女人。
【柒】
次日清晨,时光苍白,全家人都睡意未醒,母亲房间就传来一阵嘶叫,记不清当时母亲喊了多少句,声音嘶哑凄凉。
“依凉,依凉,依萱快来!!!!!!他爸快来!!!!!!!”
声音吵醒了家中的所有人,大家谎乱的一跃而起,唯一胆怯的弟弟不敢正眼看病发的二姐,她口吐白沫,嘴里溢出鲜红的血,一身抽搐,医生早已警告过我们,这就是病发症的前兆,病发次数多了,就意味着病情恶化了。
这是第一次,发作比较严重的,把所有的家人都吓哭了,医生还让父母签了生死协议书。终于,经过四个小时的抢救,暂时保住最后一口气,而身上依旧没有消肿,皮肤印记着红斑点点,这是这种病最基本的症状。
“妈,我不想死!姐,我不想死!妈!!!姐!!!”
她在病床上一直哭泣着喊道,双手捶打着被铺,母亲和姐姐看到她这种万般求生的意志,抱着她痛彻的流下了眼泪,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她哭,之前她都是忍泪忍声的活于世上,而今她如此的脆弱,往日的倔强消失殆尽。这样的她,让人万般心疼。
生命开始靠药水挂着,每天由妈妈伺候一日三餐,并且擦试身体,她的智商就像回到了孩时一样,有些理不清是谁来看她。她说:“想打电话给那个男人?”原本痛恨那个男人的姐姐,还是答应了这个请求,按她的吩咐找到她曾手写记住的号码。
她听到电话那端同样在哭泣的他,母亲才明白,这二年来,自己女儿遭遇的一切,母亲也开始恨那个男人,恨他没有照顾好她。而她从来都没有责怪过她。因为她说真的爱他!
房间漆黑一团,她就在这样躺在床上,伸手拔去了氧气,呼吸一点一点的停止,一声比一声小,双眸开始轻轻合上,今生所有的疼痛都划上了句号,时间也静止转动。
爱情不过是一场游戏,在死亡面前,她不忍继续痛苦下去,她不忍看着关心她的人再为她受惊,更不想生命终结那一刻,还是挂着点滴,戴着氧气。短短一生,风扉一时, 葬送一世情。
她走后,他们在她最爱的手套发现了一张字条:“为了圆一梦,付出终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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