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进城
我虽然也算是个沈阳市人,但我的出生地不是沈阳近郊,后来是结婚了,才嫁到了紧靠沈阳的近郊区。实际上我的出生地距离沈阳有好几十里远,是沈阳与新民要搭界的地方,很偏僻落后。那时,我们哪个姑娘能嫁到沈阳的近郊,也好似一步登天了!
我虽然也算作是个沈阳人,但在小的时候,能去沈阳城里的机会很少。第一次进城,可能是在我十岁的时候。那时交通极不方便,沈阳到法库,整个沈法线一天就通两趟车。一条很窄的砂石路,不是坑就是包。谁要去一趟城里,说不定得到离我家好几里远的车站,要等上好几天的车,才能做上。要说是去趟城里比登天还难,好像有点玄乎,但也相当的费劲!
我第一次去城里做的是,那时生产队到城里拉粪的大马车。那时沈阳城被划分成多少个片区,当时沈阳的平房多,楼房很稀少,住平房的都烧煤,被烧完的煤就成了炉灰渣子,与大粪一参合,就成了农民种庄稼的好肥料。各个片区的炉灰渣子和便所都被分配到沈阳郊区的各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在城里都有自己的粪堆场,每个粪堆场都盖一座小房,每个生产队都有两辆车,长年在城里拉炉灰渣子,掏便所。掏出来的大粪往炉灰渣子里一参合,就成了粪堆。那时沈阳城也不像现在这样楼挨楼,没有建筑的空闲地方很多。生产队的粪堆场大都选在,紧挨着沈阳城,城边上的空闲地方。一到冬天农闲时,生产队的马车,就从城里往回拉粪直接送到地里,农民管这叫给庄稼吃大馒头。那时无论是长年在城里掏粪的,还是冬天到城里拉粪的,这都是俏活,因为每天还有几角钱的生活补助费呢!
几角钱现在看起来都不算钱了,在大街上看见地上有一角钱,有的人看见了都不愿意哈腰去捡。可在农民干了一年到头,年终才有一次现金分配,大多数都漏红,很少人分到一点点钱的年代,天天能见到几角钱,那可是个天文数字呀!被人看作是富豪!得有多少人眼巴巴的想去干这样的俏活,都没有这个机会。
记得我第一次进城做的是,老李三叔赶的到城里去拉粪的大马车。老李三叔外号叫“狗膀子”,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它的历史渊源是什么?我们也没有去考证,反正村里人管他叫名字的很少,很多人都是直呼他的外号“狗膀子”。他不但不生气,谁叫他“狗膀子”时,他总会痛痛快快的答应。
我们这个地方有个习俗,都管赶大车的叫“屁车伙子”。说是十个赶马车的有九个好打谢,打谢就是爱开玩笑,“狗膀子”爱开玩笑都出了名。
一年,因收成比较好,不少人家都多少下来点钱,在生产队里上班的姐姐与几个一般大的姑娘,都要到城里买件新衣服。这也是家大人的主意,目的为了鼓励姑娘们来年干活的积极性。姐姐进城我说什么也要跟着,头几天就哭哭闹闹的我,在父母的劝说下,本来总嫌我坠脚的姐姐虽然一百个的不愿意,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记得那天是五个与姐姐一般大的姑娘,再加上我,一共六个人一起进的城。那年的冬天特殊的冷,后半夜两点钟时,我们启程。赶马车的老李三叔穿着大羊皮袄,带着大狗皮帽子,脖子上围着用一块大蓝布做的大手巾。那个年代我们这个地区的男性农民除了夏天,其余季节都围块大蓝布手巾,即防寒,又遮灰尘。为了不往身子里灌风,老李三叔腰间还扎着一条细麻绳。脚上穿着装满用玉米皮撕成碎条条的大胶皮鞋。赶马车的怕冻脚,都是明明穿四十号鞋,就得买四三,四四号鞋穿,为了能多装玉米皮来抗冻。又瘦又小的老李三叔,穿双大号鞋,好像要上山抓猴一样,样子很搞笑!就是这身打扮的老李三叔,上道不多功夫,狗皮帽子上,大手巾上,眉毛,眼睫毛全是白霜。天漆黑,一会坐车,一会下地小跑的老李三叔出的气,我们看的清清楚楚。可做在车箱子里的几个大姑娘和我,也不知是进城乐的,还是年轻火力旺,虽然头上几乎全是白霜,手脚冻的像被猫咬,可一点冷的感觉也看不出来,一路欢歌笑语。当老李三叔让我们唱歌时,我们就一首接一首的唱:什么学习雷锋好榜样,一条大河,革命人永远是年轻,一座座青山等歌,被我们翻来覆去的唱。当东方发鱼肚白时,天逐渐的亮了,飞机制造厂盖的宿舍楼隐约的出现在我们眼前。
"喻——喻——喻",老李三叔的几声吆喝,马车停住了。只见老李三叔把赶车的鞭子拄在地上,一脸严肃的冲我们几个姑娘说:“我告诉你们,凡是第一次进城的人,都得先啃个马粪蛋,要不站岗的警察不让进城。”我一听老李三叔的话,就第一个要往车下蹦去检马粪蛋,被我姐姐一把就给拽住了:“调理你呢,你就当真。”姐姐一边笑一边说我。三叔一看我真要往车下跳,就哈哈的大笑起来,车里的大姑娘们笑的更欢了!可把我弄得这个难为情呦!
后来,老李三叔和那几个大姑娘们,就把这个笑话传了好长时间。过了好多年了,人们一讲起来,还憋不住的乐呢!一直到我结婚离开老家后,他们还讲不讲这个让人笑掉大牙的事,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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