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出深山

跨出大门

两扇厚重的不锈钢门徐徐打开，古林漫跨出静卧地下的道轨，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颤动了几下。

两周的魔鬼训练画面历历在目，不堪回顾，现在终于结束了。但真的不枉此行，尽管皮肤变黑了，体重减了六公斤，面容显得憔悴了，古林漫却实实在在感觉到脚步迈得更轻盈，内心变得更强大，粉身充满着正能量。

深秋、正午，温暖的太阳高悬天空，洒下明媚阳光。

古林漫转回头，大门横梁上“猎豹训练营”七个大字在紫外线照射下金光闪闪、璀璨耀眼。左右两边深灰色的围墙上镶嵌着“快速反应！挑战自我！”和“团结协作！适者生存！”的红色大字，字体挥洒自如、苍劲有力。围墙是开放的，长度刚好包容八个大字。

古林漫环顾四周，深山密林、重峦叠嶂、古木参天、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随风摇曳、波澜起伏、树影婆娑、涛声阵阵、生机勃勃，好一副秋山图。

古林漫想起唐代诗人徐光溥《题黄居寀秋山图》内的诗句，感同身受之情油然而生：

“秋来奉诏写秋山，写在轻绡数幅间；高低向背无遗势，重峦叠嶂何孱颜。”

突然一阵秋风袭来，寒气逼人，古林漫感觉到身体有点颤抖，随之鸡皮疙瘩布满双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着的还是短袖短衫。

其他队员走出深山，还有漫长的回家路，于是就随猎豹训练营的车先走了。古林漫跨出深山就是家，就没有跟随团队，而是独自一人走向门前不远处的一条山路。古林漫想：“只要沿着山路走到尽头，那里一定有我归家的方向。”

古林漫沿着这条山路跋涉着，高山深涧、悬崖峭壁尽收眼底，唯独很难看到其他行人。

山路蜿蜒曲折、崎岖不平、宽度刚好能容纳两辆相向的汽车通行。山路两边，一边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一边是高耸入云的巍峨群山，它们不时争着交替着位置，一会儿自己在左边，一会儿自己又在右边。不知名的花儿漫山遍野、斑驳陆离、超凡脱俗、争奇斗艳、芬芳馥郁、沁人心脾。山涧清泉涓涓细流，迂回曲折淙淙有声。山水相连，似唇齿相依，不离不弃。

正当古林漫感叹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作之时，忽然一串尖锐的喇叭声震耳欲聋，一辆满载着鸡和猪等牲畜的大卡车，从身边呼啸而过，留下一片任人宰割的生命的叹息声。

古林漫似惊弓之鸟，身不由己的急忙躲闪，慌乱中又看到一块“事故多发地段”的警示牌高挂头顶。古林漫先是心有余悸，接着瑟瑟发抖、继而口呆目瞪、到后来几乎是惊恐万状、动弹不得了。

以管窥豹，可见一斑。交通事故如此之多，司机的恣意妄为，山路的阴森恐怖，人类的残酷无情不言而喻、昭然若揭。

世风日下

一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古林漫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十字路的四个角，布满了残旧不堪的平房，偶有一栋外表还没有贴上瓷砖的两层楼砖瓦房鹅立鸡群般特别醒目。

这是一个典型的岭南山区小村庄。村里的成、壮年人一般都走出大山打工了，留下上了年岁的老大婆，老大爷守着祖屋。他们坐在门前竹制的、显得有些破旧的、光滑的扶手椅上闭目养神、若有所思，享受着暖洋洋的阳光。三五成群的4-5岁的娃儿在旁边，男孩在追逐打闹，女孩在跳橡皮筋。

古林漫一时迷失了去城里的方向，这时突然发现一个骑着摩托车、正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有点肥头耷耳的样子，面部脂肪堆积，毫无表情，身材不高，但赘肉横陈，估摸着体重足有一百六十公斤吧。古林漫揣测这个人可能是村里的杀猪佬，兼在集市上卖猪肉。

古林漫情不自禁地走近杀猪佬，问他去城里的路。他没有说话，只是左手松开摩托车手把，随手指向右方。古林漫谢谢他时，不经意间觉察到他那眯缝的眼睛射出狡黠的余光。臭臭还是没有多想，就朝着他指示的方向大踏步前进。

如果是以往问路，古林漫绝对不会只听一个人的回答，起码要问两个以上的人。如果两个人回答的结果一致，那么信任的程度大些；如果两个人回答的结果不一致，那么就还得继续问第三个人，甚至是第四个人。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古林漫感觉方向不对劲，就又问了一个在公路边独自嬉戏的小男孩。小男孩大概十岁有余，如果读书的话，应该上小学4-5年级了吧。他先是惊讶的看着我，继而脸上露出诚实的表情和灿烂的笑容。

男孩说：“你走错了，正好反了。”

谢完小男孩，古林漫义无反顾地走着回头路，心里开始痛恨那个肥头耷耳的像杀猪佬一样的家伙。

现在真是人心隔肚皮，世风日下啊。

古林漫回想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在上海读书的情景，那时你向上海人问路，无论是行色匆匆的英俊潇洒穿着时髦的年轻人，还是精神矍铄热心助人的老太太老伯伯，个个都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让人一百万个放心。老太太老伯伯有时还生怕你听不懂她（他）们说的上海普通话，怕你走错方向，会拿着你的手，指着你要去的路，这钟鱼水之情真是温暖人心。

一直以来勤勉生活在岭南山脉下的淳厚朴素的民风，难道一举退回到解放前了吗？古林漫对这个每况愈下的社会风气深感不安起来。

现在的社会真是一个混沌的时代，不尔虞我诈、暗中害你已是大恩大得、感激不尽了，谁又还能相信谁，指望谁，依靠谁呢？就像这个杀猪佬，也许在他狡诈的窃笑之下，庆幸的是自己终于做了一件大好事，打败了一个小偷、惯犯、甚至有可能是正在潜逃的通缉罪呢，就像老电影《鸡毛信》里机智的海娃，把日本鬼子带到八路军那去，结果被一举歼灭一样的痛快淋漓。

抗日战争时期，社会的主要矛盾是海娃，八路军及全国人民与日本侵略者的矛盾，这是你死我活的矛盾。而现在，杀猪佬把一个陌生人、普通公民看成是他的矛盾的对立面了。现在社会矛盾变得如此错综复杂，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古林漫想到这里，心里也不再恼怒那个肥耳达人了，但自己的肠子却不安分起来，在肚子里打滚，不时还辘辘地叫着。古林漫向村子四周张望，没有发现一家餐馆，于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继续沿着公路，走向回家的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