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

只有风的呼喊,

听不见人声,

偶尔有家犬的恩哼,蛐蛐的咿呀,

杂合着秃鹫的呜咽!

这是山村的夜,

清静而又飘渺虚无!

轻轻的,我走过村口，

借微弱的星光，

找寻回家的路!

以往走过千遍的路，

似乎已经忘记了孤独的我,

更曲折,

更突兀!

无助的一脚踏空，

我的心被疼痛撕裂,

咒怨塞满胸口,

蚕食我的理智,

混乱我的一切!

我驻足于此,

惊动了草丛的蛐蛐!

然后，是乡土的气息,

青草的芳香,

让我忘记暂时的疼痛！

更不知何时,

飘到我身边的星星点点，

闪烁不定的萤火虫,

吸引了我所有的心思!r9i7

因为它们的闪烁,n

比星星更幽雅,p_kwa

还带着浓浓的情义!wsemn·

似乎我——t[g:l&

不再孤单！]?

（二）

她是谁　?

我问自己。

为什么她看上去那么美好　!

又仿佛会在顷刻间飞走，

远离这个尘世　!

顺道带走我跳动的心　——

还有灵魂！

“你没事吧？”

她说话了，我感动了，

她没有伸手，只拿眼睛瞧着我，

在她的眼里，

我只是个陌生人，

甚至可能会是坏人，

可仍掩饰不了她的关心！

善意的关心！

我痴痴的摇着头，

眼睛不敢离开她，

更不敢眨一下，

生怕只那么一眨，

她就会消失，

因为她就象我的梦，

缠绕我无数天的梦，

梦里也有个她，

总是在我想拥有她时消失！

然后留下孤寂的我，

独自忍受寂寞，

和凄凉！

（三）

“我路过！”

我告诉她，

“我不是坏人，

只是普普通通的路人甲！”

她笑笑，

笑意温暖了我，

并给我起身的力量。

她过来扶我，

简单的挽着我的手，

没有因为陌生而怀疑我的好坏，

就是简单的“我路过，我不是坏人！”

她就相信了我！

朴实——

令我自惭形秽！

娇小的她，

因为承受我的体重而喘气！

轻微的，

代表了她的健康！

她的手虽小，

却充满了力量，

牵引着我笨拙的躯体，

走进灯火中的村庄。

（四）

她带着我，

走着我熟悉的路，

我记忆里，

整天跑上跑下的路！

最后，停留在生我养我的地方。

门上的对联，

依旧用油漆贴着花边，

依旧是父亲生前留下的笔迹！

“万物皆因俗事起，

孤心但为巧联生！”

母亲已老了，

不再是记忆里高高的，瘦瘦的。

却还跟往日一样，

手里拿着针线，

她呆呆的看着我，

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气恼。

她流着眼泪，

自父亲去世到现在，

我唯一又一次看见了母亲的眼泪。

“伯母，这人在村口跌伤，我把他带回来擦药！”

女孩没有注意我们母子俩的异样，

只是一把将我拉在门旁的凳子上坐下，

然后，甩着两只辫子，

跑进我的房里取药！

（五）

母亲颤悠悠走到我坐的地方，

伸出因为劳作而粗糙的手，

轻轻摸着我的脸，

泪，

我的，

母亲的，

流到了一起！

伤心，

感动，

会到一处，

我哭了，

在母亲的怀里！

小姑娘奇怪的看着我们母子，

因为奇怪，

而满脸迷惑！

“娘，她是谁？”

母亲眼里虽带着泪，

却笑着看向女孩，

欣慰的笑，

开心的笑！

恢复了母亲昔日开朗的样貌！

“倩，这是哥哥！”

“哥哥！”她甜甜的喊我，

我望着母亲，看着倩，

仿佛回到十四年前，

父亲在世的时候！

幸福包容着我，

感动围绕着我！

（六）

“倩”字虽俗气，

却很配倩这个人，

因为她巧而雅，

俏而纯！

“她更乖！”

母亲这么说！

倩

是妈妈的母亲的姐姐的丈夫的侄女的女儿！

因为父母去世，

十年前寄居我家！

而我有十一年没回来，

所以我不认识她，

她也不认识我！

母亲拉着我的手，

又拉着倩的手，

把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

眼睛笑成了弯月，

“你们，我的孩子，

要象亲兄妹一样，

永远互敬互爱！”

我们看着母亲，

又互相望了一眼，

然后用力点了头，

一家人都笑了，

——因为团聚！

（七）

年过去了，

我又老了一岁！

母亲看着我，

那慈祥的眼神，

让我沐浴在亲情的光辉里。

倩静静的帮母亲梳头，

小手巧弹莲花，

微黑的皮肤，

透着细细的红润，

还有她满意的微笑，

将春意早早带入家里，

塞满每个角落。

而今天，

我要走了，

又要去遥远遥远的地方，

为了活命，

离开母亲，

倩！

还有父亲遗留给我的祖业！

母亲含着泪，

望着我，

却没有哭出声，

只是轻拉着倩的手，

放在我的手心里，

“你带她走！”

倩挣拖母亲，

不再笑了，

一脸的伤心，

“伯母，我不要走！”

“孩子，这里不属于你！”

母亲眼里隐约透着不舍，

“跟哥哥走，去找属于你的地方！”

倩的泪水，

晶莹，

如玉石般，

淌在她的脸上，

闪烁着爱的光芒！

“不，我要跟妈妈在一起！”

倩扑进母亲怀里，

不再叫伯母，

而是妈妈！

（八）

母亲将倩扶正，

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对孩子，

又笑着指着父亲安息的山，

“那是你们的父亲，

他希望你们能够长大，

能够独立，

能够为我们秦家争气，

也为我，

这个快入土的老妈子争口气，

活出人样，

再回来见我！”

倩的行李简单，

就两套换洗的衣服，

放在我的包里，

只占了一小角。

母亲送我们出了村口，

我们走几步，转身看几眼，

一直到几里外，

只能依稀辨认母亲立在村口的影子。

倩的泪还流着，

看着她的泪，

我的伤感笼罩了全身，

男人的泪，

也会流得止不住，

倩递给我手绢，

虽然旧，

却是那么干净，

我接过，

擦了一下眼泪，

然后强笑对她说，

“我们活出人样来，

给妈妈看，

让爸爸看！”

（九）

走是一年，

停是一年，

苦是一年，

喜是一年，

我，

倩，

在远离母亲的城市里，

努力着，

争取着，

为完成给父亲母亲的承诺，

母亲见到我们一起回去，

该是多么高兴！

倩笑着对我说。

她变了，

变得越来越漂亮，

皮肤白里透红，

依然是那么健康！不变的是她的笑容，

还有善良的心地。

路，

好象一下变得那么遥远，

从公路到家里，

四里路程，

我们仿佛经过了三年。

因为等着看到母亲欣喜的笑容，

等着听到母亲和蔼的声音。

到了，

就快要到了，

我的心，

还有倩的心，

提到了嗓子口。

四年了，

我们四年没有看过妈妈，

妈妈，我们回来了，

你们的孩子，终于出人投地，

回来了！

（十）

门前的对联依旧，

门却虚掩着，

老远就听见母亲的咳嗽声。

我心揪了起来，

倩的泪花已经涌出。

我们一起推开门，

却不见母亲坐在堂屋，

听见的是母亲老迈的声音，

“谁呀！咳，……咳……”

我们将行李扔在地上，

跑着进了母亲的房间，

只见母亲靠在床头，

有气无力的望向我们！

“别过来，娘有肺结核！”

母亲阻止我们。

我们却没办法听她的话，

我依然跑上前，

一把抱住母亲，

倩从后面将我们抱住，

我们一起哭出声音来！

“娘，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爹！”

母亲将我拉起，

又吃力的扶稳倩，

“傻孩子，母亲命该如此，

跟你有什么关系，咳……”

“娘，我们今天就去大医院，现代医学这么昌明，

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病！”

我起身抱起母亲，就望屋外走，

倩边流着泪，边跟在我身后！

母亲好瘦，

几乎只剩下骨头，

可每次在电话里，

她还说自己没事，

我好后悔没有回来看她，

没有尽到做儿子的责任！

（十一）

母亲怒冲冲打拍打我的头，

可是，

却没有一点力度，

她生气了，

脸上本来就带有的紫气显得更重。

“我不去，

我要去陪你爹，

我不去！”

母亲用尽了全身力气，

却也不能挣脱我，

“再不下来，

我现在就要死了！”

“娘！”我心疼的喊了声，

眼泪刷刷流下来，

停在家门口！

母亲喘过气来，微笑的看着我，

拿手吃力的抹掉我脸上的泪，

“这么大人了，还流眼泪！

把我放到床上去！”

我只好顺着她的意思，

又将她放回床上。

倩过来拉着母亲的手，

泪水已经挂满小脸，

带着浓重的哭腔，

“妈妈，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你不舒服？”

母亲笑了，

笑得是那么爽朗，

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慢慢爬起来，

拉住倩的手，

又来拉我的手！

（十二）

倩的手，

被母亲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我的手上，

母亲欣慰的看着我们，

笑着说道，

“娘这一辈子，

最开心的事情，

就是看见你们在一起开开心心！

而这辈子，

最大的愿望，

就是看着你们结婚，

生子！

日子美满，幸福！

咳……咳……”

“妈妈！”倩的泪越来越多，

她不再用手绢，

直接用袖子抹去泪水，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母亲微笑着摸着倩的头，

“因为你乖！”妈妈笑着说完，然后又是一阵咳嗽。

“娘，我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我恳求着，

希望妈妈答应！

她却不理会我，

自顾自说了，

“阿楠，从今以后，

你要代娘照顾好倩儿，

要象对待娘一样，

不要让她受委屈，

不要让她饿着，

不要让她冻着！

咳……，咳……咳！”

“娘，我知道！”

“娘要走了，临走前，

只希望能看到你们成亲，拜堂！

娘不希望你们没有高堂可拜，

所以，这几天，

你们，咳……咳……，

赶紧把婚事操办好，

让娘走得安心，

走得没有负担，

也好去见你爹，

和倩的爹妈！”

（十三）

十三，是个很不吉利的数字，

我们的日子却恰巧选在十三，

我爱倩，

正如倩也爱我，

但是却因为母亲的病，

我们都不开心，

而母亲要我们成亲，

本来是高兴的事情，

也成了永远刻骨铭心的悲伤印记！

母亲换上了新衣服，

被房上的婶子搀扶着来到了堂屋，

她今天满脸笑容，

咳嗽也少了好多，

似乎一下精神了，

我和倩，

心里却更加担心，

我们并没有心思享受成亲的激动，

却把整个心放在母亲身边！

母亲接受了我们的朝拜，

高兴的跟身后的婶子说着我们，

那种高兴，

是那么自然，

那么清雅，

没有一丝做作！

而我，

却憋见母亲眼里的湿润，

是一种感动，

一种激动，

一种安慰，

一种与世隔绝的坚决信念！”

母亲等我们拜完了，

起身将我们叫到身边，

还是一样的浅笑，

将倩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里，

轻轻说道，

“阿楠，记得娘的嘱咐！”

“娘，我记得！”

母亲一等我说完，

忽然倒了下去，毫无预警，

就那么倒下去！

带着我的心，

带着倩的心，

带着我们的一切，

就在我们眼前倒下去，

我叫着，

倩喊着，

却也总不能叫回母亲，

我们爱着，永远爱着的母亲！

（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