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上)
中篇小说;天上掉个林妹妹
一
西海城市化建设,如火如萘,眨眼之间就漫开了一片。村里的鱼湾要修建湿地公园了,这事儿在全村展开讨论。一半人说,不能修,修了以后养不成鱼虾,赖什么生存。一半人说该修,那鱼湾不填掉,不知还要淹没死多少人,前两天一城里老头在鱼湾里钓鱼掉水里淹死了。两半人争论甚为激烈,议论半天议不出结果,镇长让我拿主意。我作为一村之长,回村里召开村民户主会,把那些平日里在村里穿长褂的,撑横篙的,情绪不畅的,有思想顾虑的会前先说教了一番之后,再在会上作起高谈阔论:“鱼湾修了公园有什不好?,公园里可以打拳跳舞,非要钓什么鱼呐!?收入,怎么没收入,政府补偿七百多万元不是收入么?分了钱,不可以开铺做生意撑钱买车子买房子,讨漂亮老婆生孩子!?就硬要死咬一条卵鸡腿换不转!”不曾料想几句臭里夹骚的话,竟然把整个会场说得默不作声。不知是宏论说动了众人还是七百万元感动了众人,最后大伙都是说:“你土皇帝说了算数。”我趁热打铁,立即在协议上狂草了“石华”二字,大伙儿见局势已定,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的,个个签了大名。这个麻头的事儿刚解决,镇长又把我找去,说还有个麻头事儿要我解决。我很不高兴,但还强装笑脸说:“鱼湾的事已经够我喝一壶了,又有什么好事要照顾兄弟伙子了!?”因为镇长为便于开展工作,好与下属套近乎,经常拍我肩膀称兄弟伙子,久而久之跟着说习惯了。
镇长被我说的有些尴尬,便呵呵一笑说:“呵呵,这事没办法,只有你能力强,能解决。”“你甭给我戴高帽子,有啥事直说。”
“好,兄子伙子就不拐弯抹角了。有母女两个,她叫林黛玉,女儿叫林倩倩,在你村里落户十几年了,多次找县里,镇里要求享受同等村民待遇,依照法律她的要求应该支持,县信访办也转批给镇里,指示要妥善解决,这事就落到你村里。”
“这是那回事啊!”我惊愕半天说不出话来。记忆里从来就没有这母女两个在村里落户。我半开玩笑地对镇长说:“兄弟伙子,总不是你的什么人塞进我这里来吧!?”
“别瞎说。”镇长立刻拉长了脸严肃地说:“她,我从来不认识,迁来你村里,我还没到镇上来,与我毫无瓜割。”
“不管你屁事,那么上心?”
“这事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她要找到县上去,对镇里村里影响不好。”镇递给一支极品“金圣”,缓和了些口气说:“关心解决群众合理诉求,是我们各级部门的应尽职责,是推进建设和谐社会的、、、、、、”
“好了,兄弟伙子甭上什么政治课。”不等镇长说完,便大声说:“群众听你那一套,要说你和他们说去。”
“哟呵,真个卵大成葫子了!”镇长有点不高兴:“当初把你培养上来,不就看你工作积极肯干,与上级保持一致么,今个村长当牢固了不是?”
见镇长生气了,我又感有些难堪,再怎么说是上级领导兼酒桌上的朋友,何况还是一个姓,人不亲帽子亲,说什么也得帮。“好吧!”我又妥协了“帮你可以,这样的事是最后一次。”
石镇长又握着我的手使劲摇晃起来:“是吗,这才是兄弟伙子。”
“你先别高兴!”我把手抽了回来说:“总得把事情缘由说清楚吧,替你挨刀也要死个明白吧。”
“看你,把话说得那难听。这个,我也搞不清楚,都十几年的事了,我刚来怎么知道!”
也是,石镇长是这届才来的,他也许确实不知道。“这样吗,给我点时间,把事情的缘由搞清楚了才好办。”
“可以,但不能遥遥无期地拖着,给你半月时间。”
二
几天来,天老阴沉沉的,晴非晴雨非雨,心里憋屈的慌。晚上,召开渔村户主大会。渔村是打鱼为业的渔业村,全村也就六十多户人家,属村级编制,虽然与大田村合并为一个村,经济实体及收入仍各归各的。只是在鱼村选了村长,文文书;大田村人当了支书,出纳。晚上的会大田人不参加。虽然只六十多户人家,召集起来挺难的。把大伙从牌桌上赶下,又赶到上刑场似的赶进会场。听说分钱,大伙儿士气高涨,钱是好东西,象征房子,车子和女子儿子,谁不想要?连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都要票子。当年唐僧师徒四人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到了西天,临要授受真经时,菩萨索取好处费,唐僧身无分文,只得把那一路乞讨的吃饭家伙“紫金钵”给了如来,方才取得真经。钱是好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渔村人并不富裕,虽然看过钱,但没看过这么多钱。所以对钱很关注很敏感。都说钱难撑,有钱也难分,分钱的原则谈不妥,花花绿绿的票子见着拿不着。分钱的原则是什么?就那人头数!我将应分钱的名单一宣读,村人立刻骚动一片哗然,乱哄哄捅了马蜂窝似的。
“石村长!你再念一遍,刚才那母女两个叫,叫什么来着?”村里的王老头眼花耳背记性也不好,每次开会总是想弄清问题又难弄清问题。往往起挑灯起火作用。
“叫林黛玉、、、、、、”
“也,林黛玉不是红楼村的人么,怎跑这来分钱?”
“什么红楼村是红楼梦!”有人大声纠正说:“就是那个和贾宝玉谈恋爱得了相思病的。哈哈、、、、、、”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不知那个捣蛋家伙竟然用越腔唱了一句,大伙一下被逗乐了,哄闹起来:“哎!村长大人,你从那捡来个林妹妹,不怕嫂子吃醋?”
“吃什么醋啊!”村里“八大块”接过话在说:“现在时兴包二奶”
“你是被人包过了吧!你清楚?”不知那个好事的故意撩拨这风骚女人。
八大块瞄了男人一眼毫不介意地说:“这也不是我谄造的。”
“就你这娘们关心这些骚事!”未等八大块继续说下去,我打断了她的话说“今夜开会不是听你说二奶的,今晚是讲分钱的事!”我没好气地瞪了八大块一眼,八大块不仅没有所收敛,反更大声地嚷嚷“嘿!你甭用眼睛那么瞪我,你也是好吃腥的猫!”说完用她那种有几分色迷又几分艾怨的眼神瞪着我。我避开她的眼光,心里寻思着:八大块不好惹,喜好出风头。她仗着自己人长得漂亮,受人宠爱,不把一般男人放眼里,可她偏就嫁了个床沿上都是压不出响屁的男人。旁人背地里叫她男人“闷牯卵”,她也跟人说,一辈子不甘心就吊死在“闷牯卵”这一棵树上。所以她就象那“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也墙来”。前任支书石径斜,就是栽倒在她的石榴裙里的。我时常告诫自己,工作虽然难免出错,但不可以在男女之间的问上的犯错,有次,险些犯上了。一天,到八大块家收“医保费”,因白天找不着人,要么人在地里要么在麻将桌上,只能晚上去。敲门进去,闷牯卵到外乡做工去了,不在家,见她一人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要在往常,定会立刻退出门来,,但这次不能,因收医保费,不能放弃任何一次工作机会。八大块慢腾腾地从床上起来,穿着拖鞋,甩一下那蓬乱的长发,走到客厅,随手关上大门,招呼我先坐会儿,给我递烟沏茶,她把那支我没接的“芙蓉花”香烟叨在嘴上,点燃忽明忽灭地吸着,时儿呵一口,吐个烟圈,用那眯眯的眼神看着我说:“石村长,今年一个人交多少?”“每人七十。”“嗯,又加了十块!都交了么?”
“都交了,就差你了。”说着,我把那收据翻给八大块看。八大块趁着翻看收据,弯腰靠到我身边,一只奶子搁在我肩上,粉都都的脸儿几乎挨着我的腮邦,一股玉兰香水味扑进鼻里。我仰开脸,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八大块见我如此这般拘谨,讪笑起来:“哟!村长,都这么老辣的人了,还怕生?”说着用色迷迷的眼神瞪了我一下说:“怕我今晚趁闷牯卵不在,把你吃了!”我只好强忍恼怒嘿嘿一声傻笑:“大妹子大美人,怎会喜欢糟老头子?!”为了便于开展工作,融洽关系,切不可与人产生隔阂,有时只能装疯卖傻。
“都是过来人,怕那样?喜欢就喜欢呗!”八大块说着干脆扒在我肩上,手挽着我的脖子。我拉开她的手“别闹了,快交吧,我还有别的事!”
八大块一家三口人,交了二百一十百块钱:“今夜是你来收,要是别人来,我就、、、、、、”“是呵,要是别人,今夜恐怕还要倒贴给你!”我也开了句混账玩笑。“嘻嘻,村长也说这样的话!”八大块讪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农村工作中,有时不文明的言谈,反而能亲近关系利于工作、、、、、、
“你甭那么正经,把林妹妹这事说说,究竟是那回事。”八大块嚷着嗓门,打断我的沉思,她是寻欢取乐,有意想看我的笑话。
“是呵!”几个想看热闹的人跟着瞎起哄“这林妹妹是不是与你有一手?不然,无缘无故怎会落户到咱村里哩?”
“是呵,村长大人,是你什么亲戚还是相好!”
“、、、、、、”人们七嘴八舌嚷开来,会场乱成一锅粥。
我再也按撇不住“啪!”一声,将名单甩在桌上,“吵什么吵不想分就算了了,起什么哄!”
人说有水平的无脾气,无水平的脾气大,这话一点不错,我不通晓为官之道更无为官的耐性,受不了这窝囊气,任职以来,发了最大的一次火 ,大伙顿感意外,不曾想,平日里儒雅斯文的一个人,也有如此粗鲁无名之火。往日凡事都和风细雨,喜笑颜开,一樽弥勒佛似的,今个,怎就阎王投胎不是人了。“今晚的会就开到这儿,散会!”我说罢,黑个脸儿离开了会场。事后冷静下来,我觉得那晚冲大伙儿发脾气很不应该,你一个村干部都想不通发脾气,群众更是想不通,照这样的话,还做工作?趁早辞职吧!莫等大伙把自己轰下台。想着,心里后悔死了,捉摸如何把这问题解决。对!先把事情的缘由弄清楚,才好入手做工作。我找到镇长说;“林黛玉的事难办,群众意见大,没法落实。”
“兄弟伙子!”镇长拍着我的肩膀说;“我虽然刚来,我晓得,我们镇的村长中,你最有能力,这点事难倒你吗?竟因为难办,才找你嘛!”
“呵,兄弟伙子!”虽然对这句话感到有些虚伪肉麻,久而久之,官场上掺和一些江湖习气也已司空见惯了。“我是说、、、、、、”我生来不是当官的料,在领导面前怎么就象《法门寺》里的贾桂一样,奴性十足,很是拘束。
“哎呀!你嗡叽个啥?都是兄弟伙子,有啥直说嘛!”镇长深吸了一口烟,嘘地长吐了一口雾。
“这林黛玉,究竟啥来路,我得搞清楚!”
“唉呀!你管那么多干嘛?甭管她是天上掉下林妹妹,还是地下蹭出土行孙,咱只要能解决群众合理诉求,化解矛盾,维护社会和谐稳定就可以了,你管那多闲事干嘛。”
“这事情的过程总得弄明白、、、、、、”
“我从来只看事情的结果,不看过程。”镇长未等我说完,便抢着说;“我不管什么过程不过程,你尽快给我解决,不然,她又要、、、、、、”镇长又象哄驴子上套似的对我说:“兄弟伙子,你不帮我谁帮我?!”我也就真愿意进那套子,自知本来就是个拉犁的,何况今后有啥事,还得上头撑腰,不然遇有什么麻烦,领导嘴一咧,你不倒台也唱不成戏。
“那也得让我和林黛玉见个面,是麻子是癞子都不清楚,怎好做工作?”
“哎呀,就这点要求早说嘛!”镇长冲我诡秘地一笑“这事好办,我给你安排一下。啊!这样吧,我叫她打电话给你,你直接和她谈。”
我表示同意地点了一下头,镇长又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伙子,这事抓紧办,我只要结果,不看过程。”
从镇长办公室出来,头有些晕沉沉的,耳边响着:“我只要结果,不看过程!”这是什么屁话啊!我揣度着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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