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西北风,吹走了连日的阴霾,让天空多少恢复了些久违的蓝色。就是此刻仍见树梢摇动,落叶飘飘。偶尔走过几个行人,也躲在厚厚的冬装里行色匆匆,他们一定也是在试图摆脱风的侵扰吧。
好在一层薄薄的玻璃,将世界分成了两部分,风被隔离在那个世界,只让蓝色自由的透过来。于是,对你来说,世界只是眼前这一片暖暖的阳光,和窗外那片由蓝天、微风、落叶和行人构成的风景。
好一个暖暖的冬日午后,好一段无所事事的慵懒时光。此时此刻,没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做,没有什么念头一定要想。你真正要做、在想的,就是这样懒洋洋的呆着,一边遥望天空的蓝,一边近看风里的景。如果说还有点奢望的话,就是盼着假如此刻再来一场雪那该多好,哪怕只是飘来一片雪花。毕竟已经等待了漫长的三季,如今冬至已过,也该是她回归的日子了。
回顾走过的日子,曾经赏过了春花,看过了夏雨,完成了秋收,而这些加起来,似乎还是不够完美,就因为缺少了接下来的这一场冬日的雪。没有了雪的洗礼,一颗疲惫的心如何回归到一个天真的童话?一身世俗的尘怎么清洁成一片清澈的纯白?一片沉重的灵魂怎样漂洗出一片雪花般轻盈的身躯?
好在雪就要来了,没准就在这个月夜,就在你眨眼之间。那样,你就可以袭一身洁白,拥漫天雪花,在白色的海洋里翩翩起舞了。如果再邀几个好友,煮一杯雪烫酒,诵几首诗抒怀,更是相映成趣。不说超越神仙的境界,至少能忘尽人间名利、尽饮仙界豪情了。
朦胧里,身后的一盆金剑,慢慢就变成了雪压枝头的劲松。眼前的一片窗花,幻化为一副春雪玉兰的胜景。就是路上的那个行人,似乎也放慢了匆匆的脚步,变成了一位正在踏雪寻梅的儒雅君子。窗里冬阳如火,窗外西风如剪,回眸看,世界竟剪出一抹神似的“仙翁对弈图”来。
真想世界就在此刻静止下来,然而眼皮终究还是眨了一下,惊醒过来,金剑还是金剑,西风还是西风,窗前还是哪个无所事事的人,除了脚下的窗影稍微的偏离了一些。
似乎觉得该干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似乎惭愧于眼下的无所事事,可又想努力想为这无所事事找一些堂皇的支撑。于是,就走来了一个真正的同好,他就站在你身边,娓娓对你道着自己的无所事事:
第一年夏天,我没有读书,我种豆。不,我比干这个还好。有时候,我不能把眼前的美好的时间牺牲在任何工作中,无论是脑的还是手的工作。我爱给我的生命留有更多余地。有时候,在一个夏天的早晨里,照常洗过澡之后,我就坐在阳光下的门前,从日出坐到正午,坐在松树、山核桃和黄栌树中间,在没有打扰的寂寞与静宁之中,凝神沉思。那时鸟雀在四周唱歌,或默不作声地疾飞过我的屋子。直到太阳照上我的西窗,或者远处公路上传来一些旅行者的车辆的粼粼声,提醒我时间的流逝。我在这样的季节里生长,好像玉米生长在夜间一样,这比任何手上的劳动好的不知多少了。…….
间歇里知道这是梭罗在说着自己的生活。于是忽然知道了自己的痴:何必要真的去等待一片雪,就是等待本身,已经足够美好了。冬雾西风,暖阳落叶,行人看客,没有雪的此刻,只却这一份等待。雪来了自然好,就是雪不来,只这样等着,也一样令人着迷。所谓麻木,所谓俗世,所谓沉重,其实只是一种感觉:感觉到了它们,被它们纠缠了,就是那以摆脱的负累。藐视着它们,抛开去它们,其实也本如无物。
正如你可以赞美雪后世界的洁白,但究其实它和雪前世界的本相,并无二致。好在还可以继续等待,就这样心止如水,那么风也没动,旗也没动,世界也就不动!
于木鱼宅
2013-11-29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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