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见鬼记
——《圣世忧言》小说系列之三
一
近来，山村的李庄特别可怕！
这本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但山清水秀不能当饭吃，且不能换大钱啊，所以，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只有老人和小孩在留守。在城市有钱人看来，这里是世外桃园，到处绿色环境。而这里的老老小小，却在巴望见见远方的亲人和接到他们的钱——万万不能缺少的钱，并不能体会那城里阔佬的心境。所以，不时有驾车的城里人下来，在悠哉悠哉的叹美这仙境时，这里的老老小小却是闷闷不乐的麻木。
前些时候，二狗爷突然去世。按山里人说法，一死人，阴气浓，鬼气重，加上村里人少，正不压邪。如果是三更半夜，乌灯黑火的，周围好像装死人的棺材般的漆黑，便谁也怕，怕新近的鬼魂还在眷恋自己的老窝，怕阴间的无常来这里抓鬼魂——比如二狗爷生前就总喜欢早早晚晚在村里转来转去的，难保他不习惯阎王那里的新环境，还在留恋这里的老窝呢！
二
果然，就有人见鬼了，见鬼了啊！吓得全村诚惶诚恐的。
并非别人，就是在县城读高中的二狗爷的孙孙小狗子。
是啊，高中生了，有文化的秀才了啊，怎么还信鬼见鬼呢？但也有人反驳，有人就有鬼，鬼自古有，你能说没有就没有吗？世界上没弄清楚的事多着呢。如果没有，那些算命佬和神婆的问仙问神问鬼怎么会那么准，那么有鼻子有眼的呢？
且看小狗子是如何见他的鬼爷爷的——
“爷爷，我害了你，你不要走啊，不要走啊，我要和你在一块啊！”那是在爷爷还山火葬后的第一天深夜，他惨烈的叫喊震动山村。大家忙跑过来，只见他在村外死死抱住一株“树”，——说这是他的“爷爷”！……
“他们爷俩感情太深了，相依为命的啊，怎么舍得呢？是心理幻觉的冲动，鬼是没有的。”有文化的说。
“谁说没鬼呀？鬼最会变：孙子看到的是鬼，鬼也怕人，看到我们人多，当然跑了。信者有，不信者无，自古如此，信仰自由啊！”
正当人们见仁见智之际，第三晚更可怕——
又是夜阑人静时。只见孙子从屋里冲出来，望门口水塘奔，大喊：“爷爷，我害了你啊！我找到你家了，我要拉你回来，我们永远在一起。好漂亮的房子啊！你关门不让进，好狠心啊！没关系，我有少林功夫，还是飞天大侠，看我真本事——”然后如青蛙扑落塘……
好险啊，幸亏众人及时救上岸来！
“难道二狗爷变成水鬼了吗？看来还得请庵堂的大和尚来驱鬼啊！”
众说纷纭，大家吓呆了，小狗子爸妈也不敢就出去打工了，只得守着宝贝儿子，在唉声叹气的。
大概有亲人在，有呵护，久违的亲情好过灵丹妙药，小狗子的元气有所恢复；但是，虽没有晚上见鬼，也总是痴痴呆呆的。
许多人说，阴气还在，说不定鬼什么时候又来，人命关天，还要小心啊！
三
一天，来了一大群亲友探视小狗子。大家安慰了他一场后，小狗子到隔壁房休息，——还是病人嘛，休养要紧。
其他人则在闲聊。
突然，有人高声讲起如今社会风气坏，人心不古时，大家便义愤填膺的七嘴八舌——
“真惨啊，听说一位大学老师，因为强迫宝贝儿子读书，给儿子杀了！”
“还有一个小姑娘，为了钱，把奶奶杀了，作孽啊！”
“还有一个副局长，为了升官，把局长杀了，好狼啊！”
……
不尽的血雨腥风，大家在争着发言，越来越激烈的。
你说怪不怪？等到嘈嘈杂杂的众人散了以后，小狗子好像服了什么灵丹妙药，元气竟然恢复了大部分，胃口也突然好起来……
村人说：“这么多人在，阳气重，鬼当然怕了，逃走了啊；再说，二狗爷若还是闹，阎王爷能答应吗？小鬼总是怕阎王嘛，阎王会主持公道的。”
小狗子又可以玩电脑了，这个斗那个杀，斗斗杀杀的，他最喜欢了。
过了十多天，一切正常，小狗子上学去了。
大家猛呼“阿弥陀佛”、“大吉利是”……
四
列为看官，二狗子的“见鬼”，山村小民自然是糊糊涂涂过去了。但是，真正的谜底只有小狗子自己明白——
原来，他近来在学校很烦——他眼睛近视，本来座位是前三行正中，非常好的；后面有个肥仔同窗，爸爸是老板，塞了红包，老师就让肥仔占了他位子。他不服气顶了几句，老师反说他“自私自利，没爱心”！他愤愤不平安不下心读书，成绩下降，老师又当众批评他”偷懒”、“笨蛋”——
周末回到家，爷爷可高兴了，是宝贝长宝贝短的。
阳光是这么灿烂，溪水是那样欢腾，小鸟在漫天鸣唱，爷爷是如此疼爱。但这一切，似乎和他没任何关系。他就是烦闷死了，这世界就是糟！
爷爷高血压，心脏也不好，是老毛病了。爷爷不在意，众人不在意，此时的小孙子啊，当然更不在意。
爷爷在外井打水，接着传了声音：“好孙子，帮爷爷提提水，我气紧啊——”
孙子不理会：“老子烦着呢！”
又传了声音：“帮爷爷提提水，我、我气紧啊——”
孙子还是不理会：“真烦！”
不一会，传来人“扑通”倒地，水桶“匡朗”翻倒声音，孙子出去一看：爷爷在地下不省人事了……
所以，他认为是自己害死了爷爷，如果自己听爷爷话，爷爷就还在！
失去相依为命的爷爷，本来就悲痛；自己白白害死了爷爷，当然更悲痛；而且，这一切不能说出去啊！说出去就不得了啊！杀人犯啊！
学校的压力，爷爷瘁死的压力，让他天崩地裂，精神失常。
后来呢，突然听大家讲了这么多的杀人，这么多的残酷，这么多的黑暗，而就是这“灵丹妙药”，消解了他的罪过，宽慰了、解放了他的心，他到底转过来了，到底轻松过来了……
看官，这就是山村的见鬼记。
不知道你们那里有没有这样的“见鬼”？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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